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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四零章 臨戰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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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間的云霧說來就來,現在雖然才過了午時,山谷之間就忽然雨霧彌漫了起來,水汽低低的往下壓著,過了沒有多久,就飄起了細細的雨絲。

  雨不大,就是煩。

  趙云帶著百余騎,只是牽著馬沿著被水汽浸潤顯得有些濕滑的山道中往前走著,一行人身上逐漸的被雨絲浸潤,頭發粘在了脖子和臉上,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淌,黃泥的山路導致有時候腳底發滑,所幸運的是現在是在山谷當中穿行,否則要是在高聳的山道之上,恐怕這一滑就會出了人命。

  趙云走在最前頭,步履穩健,警懼的四下打量。

  向導跟在趙云身后,有些氣喘吁吁的說道:“再……再往前些,便有個……大一些的山谷……就可以休息了……”

  趙云微微點點頭,說道:“此地可有稱呼?”

  向導搖了搖頭,說道:“哪有什么……稱呼,只是……只是走了多了,便叫這里為老峪口……”

  峪口,就是山谷匯集之處。

  原先這里恐怕也是上古的一條河道,但是滄海桑田,這里河水干涸了,便留下這樣的一條道路出來。

  從粟城至頻陽,走寬敞的白水溝路線自然是行軍首選,但是這一條山路也不得不防,當徐庶提出要有人走這一條路線的時候,趙云就站了出來。

  但是這一條路,確實是難行,就連那些原本在黑山也是爬走山路的部眾,現在也是一個個已經走得人困馬乏。

  戰馬不喜歡潮濕,遇見這種天氣,也是表現得非常的煩躁,搖著腦袋,噴吐著重重的響鼻,時不時的抖一抖身上毛皮沾染上的雨水,帶著泥點潑濺到周邊人馬的身上……

  隨趙云行走山路的,除了那二十個黑山的部眾之外,基本上都是在粟城臨出發前,斐潛撥發給趙云的并州人馬,一半漢人,一半羌人。

  這些羌人還算好,習慣了風霜雨打的,而且之前游牧遷徙,也是習慣了長途跋涉,吃慣了苦頭的,所以跟著趙云前行也都是一聲不吭,但是那調配過來的四十人并州騎兵,卻有低低的牢騷聲發出來了。

  這些并州騎兵雖然都是在也并非什么富家子弟,但是自從跟了斐潛之后,這一身的裝備就起來了,就算是比起同行的羌人,也要好上不少,一身的鐵札甲,外加一些牛皮軟甲,防護力是強了,可是在這種天氣之下,就成了極大的累贅。

  鐵甲就不說了,單單那些皮甲,就算是用布匹包裹著也不大頂用,水汽依舊滲透進去,然后就越發的沉重憋悶,為了保持馬匹的體力,也不舍得讓戰馬過多的背負,便只能是自己托了,深一步淺一步的往前走。

  這人一累了,牢騷話就多了。

  趙云的出身,這一些跟隨斐潛時間長一些的并州兵也是知道了一點點,若是馬延還有之前的黃成,這些并州老兵自然是嘴巴緊緊的閉著,但是面對年齡較輕,資歷又不是很重的趙云,多多少少的心中就沒有了那么多的忌憚……

  再者說,趙云的相貌,也不見得能讓人望而欽敬。個子也不是那種威猛魁梧形態,面貌更是樸實無華,毫不出奇,一張臉雖然平常不茍言笑,但是卻并沒有多少威嚴感,只是讓人覺得有些沉穩而已,最重要的是歲數,比起許多并州老卒來說都小了一些,這樣的幾項相加之下,要說趙云可以身軀一震,便威壓四方,顯然就是假話。

  “這什么破爛的路!連著幾天都在山里轉進轉出,搞得老子頭都暈了!”

  “該死的賊老天,要么就下個痛快,要么就干脆別下,這樣上不上下不下,簡直就是煩得要死!”

  “這還要走幾天?我們都可是騎軍,為何不讓那些步卒來?”

  “別嘰嘰歪歪了,剩點氣力吧……老子現在就想找個干地,喝口熱湯,好好睡他娘的一覺!”

  這些兵卒抱怨的聲音不大也不小,加上周邊山谷本來就沒有什么人煙,自然是寂靜的很,因此走在前面的趙云也就自然是聽得見。跟在趙云身后的半耳聽著左一句右一句的,是在有些心煩,便準備轉身呵斥整頓一番,剛準備轉身,卻被趙云一把拉住了。

  趙云搖了搖頭,沒說什么,便繼續向前。

  要讓這些老卒銳士心服,不是靠的言談軍法,而是靠為將者的本事。斐潛既然已經將地位給了他,而自己能不能遂平生抱負,真正的一展胸中所愿,也只有靠的是自己!

  雖然陰山的戰役自己有參加,并且也取得了一些功績,但是這些事情卻不是所有兵卒都知道都了解的,因此有現在的這樣的情形,自然也是平常的事。發牢騷是當兵的天生的權力,也不過就是發發牢騷罷了,自己在黑山的時候,難道手底下這些部眾就沒有發過牢騷?

  那么之前能夠忍受,現在為何就不能忍了?

  看著趙云連頭也不回一下,只是一步步的朝前,后面并州兵卒說了幾句之后也覺得沒什么意思,再加上體力的消耗,也就漸漸得都閉上了嘴,默默的跟著向前。

  不知不覺當中,便到了向導所說的老峪口。

  這是一個像“Y”字形狀的山谷,除了趙云走的來路之外,經過一塊算是比較寬一點的山間谷地之后,便是兩條岔道,一條向著西南,一條向著西邊。

  向導抹了抹臉上的水珠,說道:“這兩條路都可以到頻陽……向西的這條可以直接到頻陽北面,而向西南的這一條則是在頻陽東面八里左右便出了山……”

  “那一條近些?”趙云透過蒙蒙雨霧,盡可能的往前方查看著。這蒙蒙的霧氣將趙云年輕的面龐不知不覺的已經沾得透濕,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順著趙云的眉毛和臉頰便往下流淌。

  “向西的近一些,不過都是山路,有些難走,將軍你們都有馬,這個……”向導比劃了一下,說道“……向西南的這一條,會遠一點,但是出山之后就是平地了……”

  趙云點點頭,在心中默默的估算了一下時間,他這只部隊只是用來預警和牽制,要說讓這樣百余騎的兵力就拿下頻陽,多少有些不現實,因此自然就需要和斐潛那一邊的大部隊相互配合起來,才能起到應有的作用。

  “……先立營吧!”趙云指著在山谷一旁,凹下去的一塊平地說道。

  這一塊地方上方是斜斜的好大一塊山巖,正好遮住了雨水,所以低下還算是比較干燥,適合營地,在山巖之下,依稀還有一些之前走這一條路的人留下的一些干柴,多少也證明了這樣一個峪口,確實是一個必經之地。

  聽得可以扎營修整,這些兵卒頓時松了一口氣,頓時就在那一大塊干燥一些的空地上忙碌開來。

  趙云卻依舊看著兩條分叉的道路,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取舍。兩個出口,相距超過了八里路,這要是選擇了其中一條,那么另外一條的道路上的就有可能會偵測不到……

  或者說先在這里再等等?

  就在趙云有些猶豫不決的時候,從五丈原趕來新豐的馬騰卻有些快意。

  旌旗招展,近三千的輕騎,沒有著甲,甚至有些人連頭盔都沒有戴,就那樣一身的皮袍,最多是有一點護住心腹的皮甲,若說其防護能力確實差了一些,但是勝在騎術精良,就這樣一人雙馬,直奔新豐而去!

  這就是馬騰帶出來的一部分的羌人輕騎,為了讓這些輕騎可以人人配備雙馬,盡快趕到新豐,落在后頭的韓遂和樊稠甚至是有相當一部分人都從騎兵變成了步卒。

  李利的失敗成為了壓倒李傕郭汜強硬態度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當下惡劣的狀況下,與同樣西涼系的馬騰韓遂化敵為友也就成為了李傕郭汜的最佳選擇……

  樊稠原本就和韓遂相識,見到了李傕郭汜的命令之后,便大刺刺的單騎直入營寨,一邊將被俘的李利領回來,一邊就和馬騰韓遂達成了口頭上的協議,當然具體后面的利益具體要分配什么的,還是需要后面的商討。

  樊稠這樣的行為,也正好符合了馬騰韓遂的胃口,對方的主將都到了自己的地盤上,這還有什么更能表現出聯盟的誠意呢?

  所以五丈原的相持,基本也就算是告一個段落,并且為了投之以桃報之以李,馬騰便帶著人馬急速趕往關中腹地,一方面是以此確定聯盟的有效性,一方面也是展示出自己的實力。

  雖然是現在已經算是和馬騰韓遂聯盟了,但是樊稠原本就是一個口直心快的武人,在加上待在五丈原,對于關中的變化沒有多少了解,以為是李傕為了李利才決定和馬騰韓遂妥協的,對于李利就沒有多少好臉色看,并且還當著眾人的面呵斥李利……

  當然這些和馬騰沒有什么太大的關系,能聯盟自然好,不能聯盟他也不見得怕李傕和郭汜多少,而更讓他欣喜的是,自己的孩子馬超,已經展現出統兵領將的潛質,這才是最重要的!

  老子辛辛苦苦拿命搏家業,搶功名,難道不是為了自己的孩子么?當得知自家的孩子還是有本事,可以繼承家業,甚至還有更往上走一走的跡象的時候,縱然不管是誰,都會心頭一松,就感覺肩膀上的擔子似乎都輕了不少吧?

  因此原先與李傕和郭汜的一些怨氣和不滿,也在這樣的好消息之下淡化了許多,再加上李郭二人慷慨的割分關中的允諾,所以馬騰便帶著這近三千騎兵先行趕往關中和李傕進行匯合……

  眼下的局面,基本上每個明眼人都知道,李傕郭汜在關中這一帶還立足未穩,前面弘農等人的兵馬動向未知,又添加了新敗,就這樣局面之下,李傕郭汜選擇和馬騰韓遂合作,就有了一定的基礎,原先的矛盾畢竟只是馬騰韓遂覺得分配利益有些不均,到了現在,既然相互統一了,自然就可以坐下來談,而不用動什么刀槍了。

  馬騰和韓遂遠在西涼,多和羌人混得久了,思維和行動準則基本上也就和羌人有些相似,上馬翻臉不爽就打架,下馬大家喝酒笑哈哈,基本就是羌人部落的一種常態,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羌人部落之間關系時好時壞,始終沒有辦法統一成為一個大聯盟。

  游牧的風霜困苦,導致了這些羌人騎軍吃苦耐勞,來去如風。

  古往今來,只要華夏這一塊地盤上的農耕民族不轉變模式,在騎兵這個方面,還是胡人的軍隊占據了上風。而且因為胡人游牧的天性,向來都是推崇主動進攻精神,因此胡人騎兵從來都難以用戰線來限定死,或者是完全清剿滅絕,只要有那么一點生存空間,就像是草原上的野火,指不定什么時候又卷土重來也未可知。

  哪怕是倔強的漢武帝,也僅僅是將北匈奴打得抱頭鼠竄,要說完全將周邊所有的胡人都收拾一邊,這樣的事情恐怕是難以登天。

  在這宛如廣袤無邊的關中大地上,漫山遍野的騎兵奔馳而東,拉出道道塵煙。

  馬騰看著像是在天邊的青黛遠山,又看著眼前的一片天藍草青,覺得自己有些像是在西涼草原荒漠馳騁的情形,胸中不由得升騰起一股暢然的感覺,在馬背上半立而起,仰天呦呦的發出一聲不明意味的長嘯。

  羌人胡騎跟在馬騰身后,也有樣學樣的大呼小叫起來,一時間甚至蓋過了馬蹄的悶響,傳遞得很遠很遠……

  在馬騰往新豐趕來的時候,李傕卻站在新豐縣城城頭之上,按著城池的垛口,臉色陰沉,就連在其身后的簇擁護衛的親衛,個個臉上都有一些凝重之色。

  潼關的事情,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

  所以當這些人知道自己即將面臨著兩面作戰的時候,這些跟著李傕而來的兵卒,說沒有任何的擔心和憂慮,那自然也就是不可能的。

  雖然之前在長安城下,也狠狠的見上了一仗,但是并沒有多少的慘烈,而現在潼關的傳來的慘烈消息,那種拿人命往城頭不管不顧填埋的做法,讓李傕他們對于這些山東士族的看法又有了一些改變。

  任是誰,只要不是腦子犯渾的,面對一群不要命的沖上來的時候,總會有些心中毛毛的,不是么?

  西涼兵確實是比較的驍勇,但是并不是代表他們就可以無視刀槍,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不會受傷不會死亡,因此當斐潛南下的消息一傳來,他們就立刻覺得棘手了。

  同時要對抗東面和北面的軍隊,這樣的局面頓時就讓李傕手下的兵卒覺得這一次恐怕并不是什么輕松的差事了,這一場戰役恐怕就不想他們之前想象的那樣,可以一戰而定……

  李傕看著新豐城下的自己的部隊,這人馬只要是上了千,看起來就相當多了,加上新豐并不是一個大城池,所以城池當中也一時之間容納不下多少的兵馬,只能是依據著城池先做了個營地。

  來來往往的斥候輕騎,三五成群的向遠方跑去,將最新的信息帶到了這里,雖然李傕有下令不讓消息擴散,但是這種事情,難免有些人憑借著相互之間的交情進行詢問,然后必定有人忍不住,神神秘秘的便說:“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千萬別跟別人說……”

  于是之下,就沒有什么能夠完全保密的了,周邊情形的消息也逐漸在李傕部隊當中散布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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