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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三四章 頭疼送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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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人都有一種慣性,當習慣了某些事情或者人物的時候,便會在下一次的行為當中去采取上一次的所采用過的模式。

  這種模式便叫做思維慣性。

  簡單來說,這樣的思維模式可以幫助人類更好的應用已掌握的方法迅速解決問題,當然,這樣的模式也會有一些弊端……

  比如現在,曹操就已經習慣了找謀士,來詢問一些自己煩惱的問題。

  不過曹操沒有去找衛覬或者是荀彧,因為那兩個家伙太過于規規矩矩的,去了恐怕也還是同樣的一個論調,和之前的估計沒有什么差別,所以曹操溜溜達達的就跑到了戲志才的住所。

  也沒有讓侍衛通報,曹操便背著手,進了門,卻沒想到一進院門,就看見戲志才正在大堂之內的桌案邊上喝著小酒,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

  曹操將臉一沉,然后瞇縫著小眼,沉聲說道:“志才!旁人勞心勞力,汝卻于此飲酒,成何體統!”

  戲志才正舉著一個酒爵,忽然聽到了曹操的聲音,手不由得一頓,停在了半空當中,轉過頭去一看,見是曹操居然到了自己的家中,心中忍不住偷偷念叨了兩句,隨后眼珠子轉了轉,當即又將酒爵舉得更高,然后向著曹操示意了一下,朗聲說道:“既醉以酒,既飽以德。君子萬年,介爾景福。既醉以酒,爾肴既將。君子萬年,介爾昭明……”

  曹操聞言,眉毛抖了兩下,終究是憋不住笑,哈哈笑了出來,一邊搖著頭,一邊走到了廳堂之內,在桌案邊坐下,說道:“未到太平之時,安得燕飲之樂啊……”

  戲志才見混過去了,當然也不能蹬鼻子上臉,繼續在曹老板面前大吃大喝,便放下了酒爵,說道:“曹公可有難事,若不嫌志才智短,便可分說一二……”雖然戲志才不懂得后世的那一句,有什么不開心的,說出來大家開心開心的名言,但是現在桌案之上反正沒什么下酒菜,也不妨就用曹操的不開心來下酒吧。

  曹操自然是不知道戲志才腦袋瓜子里面琢磨的小念頭,見戲志才問起,加上本身也有些困惑,便說道:“如今兵寡糧薄,根基不穩,怎能無憂?”

  說到此處,曹操低頭在桌案之上找了找,見沒有第二個的酒爵,便劈手將戲志才手中的酒爵一把拿了過來,咚咚幾口喝完了,往桌案上一頓,忍不住長嘆了一聲,神情多少便顯得有些蕭瑟。

  當初從陳留起兵,何等的壯志激昂,而如今卻寄人籬下,雖然不是仰人鼻息那么的悲慘,但是也并不痛快,多有掣肘之處。

  一轉眼,人已中年,雖然說不上一事無成,多少還是一地太守,也算是有所成就,但是轉頭看看,曾經在雒陽城內的發小,一個在北,車騎將軍加冀州牧,一個在南,盤踞汝南膏肥之地,任后將軍,不管是地盤還是人口,又或是軍隊規模,都是數倍于自己……

  就算是心中可以找一個理由,說這兩個家伙的憑借著家世才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有什么了不起的這樣的借口來安慰一下自己,但是曹操卻無法回避另外一個事實。

  “酒呢?”曹操也不需要侍從服侍,也沒讓戲志才動手,自己在桌案的一側找到了酒壇子和酒勺,便又給自己打了一爵,咕咚咚又喝完了。

  如果說二袁是憑借著家世,飛黃騰達的,并不值得尊敬的話,那么在并州的那個家伙真的就是連讓旁人挑刺都找不出什么來的家伙了。

  論家世,二流士族,還是屬于旁支,和二袁的家世相比較,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就算是和自己相比,也相差了許多;論財物,恐怕也沒有多少,頂多是荊襄黃氏可能有點嫁妝什么的,但是肯定比不上曹洪那家伙了;論地盤,這個簡直就不要說了,并州那種苦寒之地,說多了自己的老臉都沒地方擺……

  可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之下,硬生生的就給拔起來了,還立了一桿大旗,全國性的招搖著。當初陰山之戰,曹操雖然是希望斐潛能夠打贏,但是其實心還是知道并不好打,所以只是希望斐潛不要在戰況不利的時候墮了這一份的志氣,然而沒想到斐潛居然給打贏了,還真的再次登上狼山!

  當消息傳來的時候,曹操一個人,縮在房間之內,痛飲了一壇酒,笑一陣,哭一陣,大醉了一天,才算是恢復了正常。

  封狼居胥,這也是曹操自己的多年以來的心頭愿望啊!

  曹操似乎有一種感覺,大漢征西將軍的夢想似乎距離自己,越來越遙遠,就像是感覺明明就差了一步,然而這短短的一步距離卻在無限的放大,不斷的放大,直至成為天塹。

  戲志才砸吧砸吧嘴,想去拿回自己的酒爵么,多少有些不敢,又看了看酒壇里面的酒水,決定盡快出一個主意,將這個大刺刺喝著自己酒水的家伙打發走,省的搞不好待一會兒連自己都沒得喝……

  其實曹操苦惱么,戲志才也是知道一些,所以當曹操說他“兵寡糧薄”的時候,戲志才心中便多少有了一點底數。

  至于什么根基之類的,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兵糧不足,如果說有充足的兵糧,那么到哪里不都一樣?

  要兵,首先便是要錢糧,沒有錢糧,去哪里招兵?

  其次,還要有地方去招募人員,如今東郡附近的流民閑漢什么的都已經掃蕩得七七八八了,想要有更多的人員,就必須向那些鄉野之間的佃戶下手了,可是這些佃戶,又是屬于各個的鄉野豪強的,想要從這些人手中扣出人口,那么無疑是損害了這些人的利益,不跳起來吵吵才叫怪事。

  而且當下東郡太守又不是只有一個,對吧,若是搞不好……

  所以這個兵卒的事情么,便只能另尋他途,只不過這個途徑么,多少有一些問題就是了,不過這個問題么,也是曹操的問題,反正戲志才自己也就是出一個主意,拍不拍板自然是曹操自行決定就是。

  想到此處,戲志才就慢悠悠的說道:“曹公之憂么,某倒是有一法可解,然……亦有弊端……”不管怎么樣,反正話先說明白,自己先要摘出來,過于麻煩的事,戲志才一兩件還是可以,多了可是絕對不行,要不然就沒有時間喝酒了。

  “哦?”曹操終于是把酒爵給放了下來,對著戲志才痛快的說道,“但說無妨!”

  戲志才往東面指了指,說道:“曹公,此地雖無人可募……然東去……自有三五十萬可募之兵……不知曹公有意乎?”

  曹操不由得一愣。

  東面?

  兗州?

  不是,難道是……

  曹操驟然轉頭盯著戲志才,原來綠豆大小的眼珠子愣是瞪成了黃豆大小,良久才說道:“……愿聞其詳!”

  戲志才晃了晃腦袋,說道:“其雖號稱百萬,實則三五十萬爾,然于其中多為流民,募之不難,僅需多辟田地,妥善安置便是。”

  曹操皺眉道:“可戰之兵幾何?”

  “兩三萬吧……”戲志才大概估算了一下,反正差不多,“……若其歸心,應會更多些……”

  曹操的眼珠子頓時亮了,閃閃發光。要知道多出兩三萬的戰兵兵力是什么概念,基本上就是可以和南北的抗衡一下了!

  當然可戰之兵和精兵還是有一些差距的,所謂可戰,就是可以動員出來充當兵源的總人數,其實就是民兵,戰事來時抄兵刃,平常沒事忙農活的主子。

  但是能夠獲得這樣的兵卒,已經可以讓曹操很開心了。現在就算是南北二袁,手中的兵卒還不是大多屬于這一類型的?

  “……然……其奉太平久矣……”戲志才看了看曹操,繼續說道,“……若是尋常人……恐不能成……”

  “志才此言……”曹操看著戲志才,不明所以,想了想之后便說道,“……不知何人可成此事?”

  戲志才又往東指了指,笑而不言。

  曹操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立刻拋下戲志才就往外走,然后一邊走一邊叫侍衛:“來人!去將某家中好酒給志才搬幾壇來……”

  戲志才不慌不忙的拿起曹操丟下的酒爵,一邊慢悠悠的打著酒水,一邊應了一聲:“謝過曹公……”

  曹操揮揮手,表示無需在意,便忙不迭的走了出去。

  過了不久,戲志才剛剛將壇子里面的酒喝得差不多光了,正舉著壇子看著里面最后的一些的酒渣,琢磨著要不要兌點水湊活著喝,還是等著曹操說的那幾壇好酒的時候,荀彧便來了。

  荀彧大袖翩翩,就算是板著一個臉,依舊是風度宜人。

  進了大堂,荀彧往戲志才面前一坐,不茍言笑的說道:“汝方才向曹公進言?”

  戲志才知道也瞞不過他,便干脆的點點頭。

  “……為何?”荀彧皺著眉頭說道,“……依汝之智,豈不知此乃飲鴆止渴,終有禍害也……”

  戲志才看了一眼荀彧,歪了歪嘴,然后學著荀彧的話,加重了語氣說道:“……依汝之智,亦應知終有禍害也……”

  氣氛頓時有些僵硬。

  兩人默然良久之后,荀彧嘆了一口氣,像是卸下一塊心事一樣,帶著一點如釋重負的表情說道:“……也罷,從此以往,斷了干系,倒也是痛快……”

  戲志才點點頭說道:“文若此言方為正理,須知懷璧之罪也,既曹公急切……豈不兩全其美?”

  荀彧點了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說道:“……此事,曹公過急也……唯恐日后便有害處……”

  戲志才笑著說道:“無妨,此時此事,彼時彼事,焉有一成不變之理……日后,便日后再說罷……曹公允某幾壇好酒,文若不妨同飲?”

  荀彧忽然有些氣結,說道:“汝便為幾壇好酒,便賣某此事不成?”

  戲志才一愣,旋即猛然搖了搖頭,一臉正經的說道:“此言差矣!某豈能如此行事?此酒……”

  說到一半,戲志才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此酒,乃某獻策之酬也!有先有后,次序不同!”

  荀彧翻了個白眼,然后一甩袖子,便不再理會戲志才,走了。

  戲志才看著荀彧的背影,良久,忽然嘆了一口氣,有些意興闌珊的直接往后一倒,便攤在了席子之上,仰望著灰塵布滿,有些蛛網的大堂棟梁,喃喃的說道:“想當一個棟梁……那知不知道這個棟梁先是要經過刀斧伐砍,剝去皮表枝干,再靜置陰干,涂抹重漆之后,方可懸于房上?沒有遭遇這些刀斧風霜,沒有去掉這些頭尾,誰會用啊?”

  荀彧荀文若啊,你畢竟與我不同。

  從漢武開始,皇帝便想要重用寒門,為何?

  還不是因為簡單,拿起來簡單,丟掉更簡單。

  我只不過是一個默默無名之輩,戲志才而已,就算是恢復了原名,也不過是一介寒門,曹公欲尊則尊,欲貶則貶,毫無掛礙,就算是我表現得再邋遢,再好酒,對于曹公來說,則是更為歡喜。不是曹公喜歡手下邋遢好酒,而是像我這樣的邋遢好酒之人,不受他人所喜,自然就不會拉幫結派,導致相互之間會產生什么太多的瓜葛……

  曹公在我這里,有錯就罵,有功就賞,不開心了便拿著我的酒就喝,開心了便送我幾壇酒,輕松簡單,也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或者是壓力,因為曹公知道,我就是一個人,就只是一個人而已,就算是捧得再高,也不過依舊一個人而已,然而你呢?

  荀氏潁川望族,之前便是在袁紹之處謀事,現在又轉到了這里,難道曹公一點疑心都沒有?你放心了,曹公放不放心?曹公放心了,你放不放心?就算你和曹公相交莫逆,你的家族放不放心?

  不放心怎么辦?

  所以還不如借著此事,相互之間做一個交接,豈不更好?

  荀氏丟掉了伸在外面的枝杈,曹公得到了可以燃燒更旺的柴薪,雖然說在將來,或許多少有一些問題,但是現在無疑是最好的一種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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