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戰爭,并非像斐潛在后世的時候,認為的那么簡單和直接,其中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生產力和補給品的問題。
正常來說,就算是在同一個國度之內,都有產糧區和缺糧區的區別,但是問題是絕大多數的戰爭,都是發生在邊疆,而邊疆多數情況下都是缺糧的。
如果在產糧區,不管是當地征調,還是就地采買,相對都比較容易,而如果軍隊在缺糧區,要想獲得補給,一般來說是三種方法,一是從后方調運,二是就地漁獵,三是依靠隨行的牲畜,當然,還有一種額外的來源手段,就是掠奪……
不過斐潛自然不能在三輔地區進行劫掠,因為這畢竟是大漢的關中,而不是境外。
對于斐潛來說,最好的策略就是進行會戰,一舉而定。因為這個時間的節點上,李傕和郭汜等人兵力其實是比較分散的,因此只要斐潛在這里突破了,就會引起全局的變化。
但是要想會戰,并不容易。
在斐潛誓師啟程之后,其實戰斗就已經開始了。在這個年代,一場戰役不是兩軍約好時間節點,然后一起到某個地方看風景,而是由綿延的前哨戰掀開序幕,無數支輕騎小隊,在上郡和左馮翊之間反復游弋,試探,甚至是對沖和拼殺。為的就是要盡可能的去控制戰場,遮住對手的偵察幕,以此來掩護自己主力展開。
在前哨斥候輕騎的掩護之下,主力部隊才可以放心的抵達適當的陣地,在要點上扎下營盤,穩住陣腳,調整節奏,而且就算布置停當,但是會戰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打起來的,還是要不停的尋找著對方的薄弱位置,在斥候的協助之下,搞清楚對方的兵力配比和分布,全力保持住自己一方在戰場上的主動權。
反正就是怎么有利自己,不利于對方,就怎么來。因此對于斐潛來說,當然是盡可能的打擊西涼軍的有生力量,盡快抵達長安,而對于李傕郭汜等西涼人來說,堅壁固守就是最優的策略,簡單,有效,關鍵是還省力許多。
斐潛率大隊騎軍,以雕陰為依托,和趙云荀諶兩人,先期開撥,而后續步卒軍隊和部分胡騎,則是由馬延和徐庶統領,跟在其后,向南挺進。
而在斐潛的騎兵之前,還有大量的斥候輕騎,同樣是前突展開,來回奔馳,將對方的布置和戰力,源源不斷的傳送到斐潛這里。當然,在雙方大軍在還未抵達之際,這些斥候輕騎的戰斗已經開始了,沿著洛水河畔,斥候們展開一系列的追逐和反追逐,相互拼殺,目標都是一個,竭力控制住這個戰場,拔掉對方的眼睛,為后續主力謀求一個更為優良安全的行軍前進的環境。
因為西涼兵當中也多有羌騎,所以相互之間在在兩天的時間內,斐潛派出的斥候就遭遇了不下十幾場,各有損傷。當然,因為斐潛對于兵卒器械這一塊向來沒有多少含糊的,所以比較而言,還是略有一些占優,就算是受傷,有了鎧甲的保護,也不容易致命。
騎兵營地,重要的不是緊密集合,而是要求在營地之間道路開闊,并無深溝寨柵這種東西,營地的守衛完全是依靠斥候哨探,是完全靠著騎兵機動性提供警戒和護衛的,甚至在萬一的情況下,真的有輕騎漏了進來,突進襲擊營寨或是什么其他的情況,也可以憑借著寬闊的營地得到緩沖,然后迅速集結進行打擊。
在斐潛營地之后,便是從雕陰而來的道路,基本上來說斐潛帶著大量騎兵在前,后續的部隊就可以稍微放心一些,速度提升一點,否則按照正常的行軍速度,一天行走三四十里,這要走到馬月猴年去?
此時營地當中,正是一片人喊馬嘶熱鬧的景象。
十幾名斥候剛剛從前方偵查歸來,帶著一身的塵土,回營稟報。
負責在營地周圍輪值護衛的軍侯,帶著一哨騎兵,和這些退下來的斥候交錯而過。軍侯似乎認得其中的領隊斥候隊率,笑著喊道:“牛黑頭,怎樣,斬獲幾個首級了?”
“嗨!”斥候隊率一邊馬不停蹄的往營地內走,一邊回答道,“這西涼賊真就是賊娃子,是猛不丁撞見了幾個,可惜都油滑得很,愣是沒能抓到!”
軍侯大笑,揮舞了一下手臂,喊道:“你個牛黑頭!天天吹牛,如今反被老常頭比了下去!就在方才,老常頭可是抓了兩個活的!哈哈哈……”
牛黑頭聞言頓時臉就更黑了,沉默的一磕戰馬,也不載答話,徑直便走。
對于斥候而言,首級還是次要,最重要的是要抓到對方的活口,若是能問出兵力布置等等情況來,更是大功一件,如今自己什么都沒有撈到,卻讓別人搶了個先,這讓這些爭強好勝的斥候怎么會心里爽快?
如今幾場大戰下來,斐潛軍中并州的這些漢子已經不再有什么畏畏縮縮的情緒了,兵器護具都是一等一的,兵餉糧草也都不缺,這樣還拿不出氣力來,連自個兒都看不起自己,并且連場大戰雖然也不容易,但是最后還是獲得了勝利,讓底層的這些兵卒的士氣未曾受挫,保持了一個高昂的氣勢。
只是可惜了后續的兩條腿的步卒,受限于輜重車的轉運,再加上馬力也不能用盡,需要等待和恢復,否則這些兵卒真的想長驅直入,立刻攻到長安城下!
而在中軍當中,斐潛拿著剛剛從活口當中獲得的消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如果抓獲的活口說的是真話,那么現在問題比較難辦了。
西涼兵已經派遣了一千的騎兵和兩千的步卒,就屯扎在南面的粟城,卡住了斐潛前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