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最早的時候只是作為函谷關的備胎,在秦朝的時候略作修繕而已,對于秦朝的御體系,更重要的是函谷關,但是在光武帝時期,潼關作為防御西羌叛變影響到關中的重要性就逐漸的體現了出來,因此也漸漸的得到了修繕。
不過畢竟三輔之地還是屬于漢朝的領地,這種處于漢帝國內部的關隘,也并沒有得到物資上面多少的傾斜,所以也并不像后世潼關那么的雄偉和險要。
古代戰爭,關隘這種地形簡直就是進攻方的噩夢。
就算是如今潼關并沒有完善的城防,也宛如不可逾越的天塹一般,將皇甫嵩組織的攻勢一波波的抵擋了下來。
只不過,胡軫防御得也并不容易。
皇甫嵩畢竟是久經戰陣的將領,統帥起臨時拼湊出來的軍隊,也絲毫不見到有一點點的混亂和障礙,河東的兵卒加上從弘農拉扯來出來的百姓和民壯,一波波的往上涌,似乎無窮無盡,不會斷絕一樣,給與了潼關的守軍極大的壓力。
有了皇甫嵩率領河東這些經過訓練的兵卒作為骨干,有了楊彪這個弘農的頭面人物進行鼓動,藏在弘農深處的潛力很快得就被挖掘出來,從宜陽,從陸渾,從盧縣,從新城,從泉塢等等地方,一隊隊的兵卒匯集起來,一群群的民壯被組織起來,一輛輛的輜重車被駕駛出來,匯集到了潼關這里,匯集到了湖縣。
有的民壯比較幸運,負責的是轉運糧草,雖然辛苦一些,做牛做馬死命搬運,但是至少不用像在潼關這邊的民眾一樣,被征伐出來,在督戰隊的兵刃之下,跌跌撞撞的哭天喊地的去用泥土,甚至用自己的性命去填平潼關之下的壕溝……
皇甫嵩指揮得很是坦然,周邊的兵卒也沒有任何的反對意見。在他們看來,本身這個事情就是苦力,讓這些民壯來做有什么不對?總不能讓兵卒上去干這種事情吧?好鋼要用在刀刃之上才是正理。
不過防守的胡軫帶著的西涼兵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壕溝被填平,就算是再有憐憫之心也不可以,否則就是在害死自己,因此在大批大批的弓箭攢射之下,這些民壯毫無遮攔,一片片一隊隊一堆堆一層層的受傷,倒下,死去,和泥土一起翻滾在壕溝當中。
一些跌在壕溝之內,受傷卻暫時未死的民壯,帶著被箭矢穿刺的傷口,帶著被壕溝底部尖銳的鹿角勾劃出來的傷口,痛苦的哀嚎,絕望的翻滾。
而在壕溝的兩端,不管是皇甫嵩還是胡軫,都漠然的注視著這一切,不曾有半點情緒上的波動,那些在壕溝之內沾染出來的血肉,似乎完全不存在。
這個時代的攻城圍城,都是這樣。
皇甫嵩多少還有一些底線,在壕溝填滿之后,也就揮手讓民壯退后,并沒有押著民壯繼續用其血肉去涂抹潼關的城墻,用民壯的生命去消耗守城的器械,雖然這種事情,也是一樣是這個時代攻城的時候最為常見的事情。
畢竟這里還是弘農,這個度還是要把握一下的。
在皇甫嵩身后,數十面皮鼓敲得驚天動地,沉悶的鼓聲就像是一聲聲敲擊在人的身體之內,激蕩著心臟也伴隨著鼓聲一同泵壓著血液,讓人血脈賁張。
這個潼關,必須盡快攻下來!
皇甫嵩踞坐在一張皮馬扎上面,身邊甲士拱衛,神情肅穆,花白的胡須在風中飄揚,雙眼緊緊盯著潼關,手指在掐算著什么,仿佛像是不停的計算究竟要怎樣打,究竟要填進去多少性命,才能攻克下這個潼關!
金鼓聲中,一隊隊的兵卒帶著器械沖上前去,在一道道的指令當中,伴隨著雙方瘋狂的搏殺,伴隨著雙方的肉橫飛,伴隨著攻城器械和城墻防御體系的一道道損毀,到了這個節點,潼關就宛如一個血肉磨盤一般,將這些不幸牽扯進來的民壯也好,兵卒也罷,統統攪了一個稀爛,將其血肉涂抹在城上城下。
而在皇甫嵩步兵戰陣之后,卻列著一隊胡騎。
這些從高奴一路上跟著皇甫嵩而來的南匈奴人,對于潼關什么的,沒有什么太大的興趣,也對于皇甫嵩如何攻城沒有多少的關注,因為他們知道,這個沒有他們什么事情。
對于這些南匈奴人來說,聽皇甫嵩的號令或者說是聽從弘農楊氏的號令,都和聽從平陽那個護匈中郎的號令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重要的是,可以拿多少的戰利品回去,可以帶給家人多少的財物,這個才是最至關重要的問題。
而對于皇甫嵩來說,早點攻伐下潼關卻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從弘農進關中,一條就沿著大河的潼關線路,一條則是從盧縣繞道,翻山越嶺走武關那條線,然后破峣關出藍田,便入關中。
第二條路不是不能走,只是大軍一旦進山,這個時間就不是以天來計算的了,動則數旬,甚至要數月,而且山道之間,糧草也不方便轉運,這其中的差別,作為作戰指揮軍隊經驗豐富的皇甫嵩,怎么會不知道其中的差別?
因此寧可硬生生的啃下潼關,也比走山路那一條路線來說要強!
更何況潼關比不上函谷關,不管是城墻還是守備都差了不止一個檔次,所以雖然拿人命填多少有些損耗,但是肯定能夠填得下來!
而且不能給西涼賊兵喘息的機會,雖然皇甫嵩這一支部隊也是倉促成軍,隊列當中修整一下或許運轉也能更加的靈活,但是皇甫嵩在弘農耗費的時間越久,也就等于是給與西涼兵更多的時間進行準備,而像潼關這樣的關隘,西涼兵多準備一分,或許皇甫嵩他們就要用上十分的性命去填……
皇甫嵩仰頭看了看天色,說道:“再上一波!”
“唯!”
傳令兵大聲答應著,然后鼓在旗齊動之下,又是一波兵卒朝著潼關蜂擁而去……
然后在潼關之上西涼兵瘋狂抵抗之下,又不得不敗退了下來。
皇甫嵩終于從皮扎上站了起來,說道:“……今日便是如此了……鳴金收兵……”
收兵的號令一出,正在列隊的兵卒們不由得都呼出了一口長氣。
終于是熬過了一天。
只不過……
明天呢?
或者說能熬得過幾天?
這一點,雙方的兵卒心中都沒有什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