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扶羅并沒有帶所有的南匈奴族人來,但是大小頭人再加上一些親衛,算下來怎么也有六七百人了,現在就在平陽東南的一塊空地上支撐起一個個的帳篷,然后點燃起了一簇簇的篝火,載歌載舞開始歡騰起來。{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冒出來一些小貨郎商販們,挑著扁擔或是舉著竹篩,拿著各種各樣的小物件,開始在於扶羅的胡人周圍兜售起來。跟后世斐潛印象當中車站那些一擁而上的人完全相反,這些商販會跟著胡人的歌舞扭兩下,甚至還會唱上兩句,任胡人在其扁擔里面挑揀,做不成買賣也沒有事,笑嘻嘻的便轉去下一個篝火堆旁邊了……
或許是因為北屈營地的交易市場的原因,又或是那些不守規矩的家伙都被斐潛的城中衛隊狠狠整治過的原因,胡人們也都習慣了這種交易方式,看見喜歡的物件,便和小商販們相互連比劃帶猜測,然后多半是以物易物,漢人也不會太坑,胡人也不會硬搶,各自拿著物品然后滿意的離開了。
斐潛登上了城墻的時候,便看到的是這樣的一幕。
黃旭按照習慣,帶著護衛將這一段城墻隔離開,只留下了斐潛、徐庶和賈衢三人站在女墻之后。
斐潛拍了拍結實的紅磚城墻,想起當初和燒制磚頭的工匠的理論,都有些感概。
平陽城,幾乎就是在一片廢墟之上慢慢建設起來的,至今為止,城中還有一些區域的殘骸未能完全清理干凈,建設也還在繼續,但是作為一個城市,已經煥發出了磅礴的生機。
長途運輸的商賈成批成批的將物質運送到這里,然后在分散成為小行商,往來北屈和平陽進行換購胡人的皮草和牛羊。
當然,最大的商戶其實就是斐潛自己,呂梁山的鐵礦被燒制成為通紅的鐵水,然后經過粗淺的炒鋼制作,便打造成為粗糙的槍頭和箭頭,然后發往山東……
這些交易之間產生的利潤,足夠讓任何人瘋狂。
斐潛指著城下胡人的營地,說道:“現在就連胡人都懂得按規矩來了,但是反倒是我們自己人開始不守規矩了……”
賈衢和徐庶聽到斐潛的吐槽,都默不作聲。
并州糜爛之地,當年并州刺史丁原聽見何大將軍的一聲召喚,立刻屁顛顛拋下一切,帶著兵卒就奔雒陽而去,其中也未必沒有這方面的因素,而現在,斐潛才剛剛作出了一些起色,就有人急不可耐的站了出來。
現在想想,斐潛入長安之時,市井上莫名的出現些謠言,也未必像斐潛之前所以為的是皇甫嵩一人所為……
前段時間在邸報上太常楊彪的按語,又或許是另外的一個征兆……
如果真的弘農楊氏之人頂著一個并州刺史的頭銜,拉下臉來露出吃相,用腳指頭想都能知道,不僅僅是斐潛好不容易在并州北地和胡人之間建立起來的這種相互認可的規矩會被打破,甚至是這些交易的利潤,也絕對不會像斐潛一樣將這些錢款投入軍隊和民生建設,要么裝進自己的腰包,要么填進楊族的庫房。
步步退讓,不僅是失去了先手,而且可能也會讓其他的人認為斐潛軟弱可欺,原先建立起來的威信,有可能就在這樣的退讓當中一點點的化為灰燼。
正面反抗,并不一定會有多少的優勢,以護匈中郎將的名義和一州刺史對抗,能不能贏另外說,但是卻會形成自己儀仗軍力飛揚跋扈,有董卓之屬的嫌疑。
那么現在便只剩下了一條路可以選擇了……
斐潛看著城外的胡人篝火堆,然后說道:“美稷有一個單于,這里也有一個單于……”
徐庶將腦袋側了側,看了斐潛一眼,然后又看向了城外,眼睛迅速的轉動了幾下,顯然是在思索著斐潛的話語,沉吟了片刻之后說道:“……中郎,若是說起此事,現如今,豫州刺史有二,東郡太守有其三……”
“絲……”賈衢也不是笨人,立刻睜大了眼睛,吸了一口涼氣,瞪了一眼徐庶,然后又轉頭看向了斐潛。
斐潛轉過身,看向徐庶、賈衢兩人,說道:“暫且不提那個……假設一下,若是并州刺史新至,編平陽之民,監北屈貿易,駐守山學宮,調雕陰之吏,統西河之兵,當如何應對?”刺史不僅管民生,吏治,也有權利管理當地軍事,斐潛所說的都是有可能發生的情況。
斐潛的攤子已經不像之前那么一點點了,現在從永安到雕陰,從蒲子到平陽,形成了一個略扁的菱形區域,地盤大了,能被攻擊的地方就多了,就算是隱忍退讓了一次兩次,難道還能再退三次四次?
平陽的編民,學宮的治理,或許可以化解,但是其他方面呢?
徐庶也不回答,只是看著賈衢。
相比較之下,徐庶經歷的事情更多,更容易理解斐潛的憂慮,所以在他說出那一番話的時候,其實也就是表示他支持斐潛的想法了。
但是賈衢畢竟年少,雖然在讀書求學上經歷過一些挫折,但是和徐庶那種差點就家破人亡的經歷相比還是差了一點。
換句話說,賈衢的內心還沒有完全的被這個塵世所染黑……
斐潛轉身外望,只是略微用眼角余光掃了一眼賈衢,并沒出言催促。
因為目前只有這一個方法才能徹底解決問題,其他的最多就是暫緩而已。
斐潛對于漢代皇帝的觀念,可能是在場三個人里面最薄弱的,相反,賈衢的這個皇權的觀念則是三人當中最強的。
這個跟出身相關。
斐潛和徐庶所說的話語,其實就跟公然違背皇帝旨意相差不多了,斐潛特意給賈衢一些時間,也是為了能夠多少的統一一下思想,不至于到時候內部出現了漏洞。
賈衢默默的低著頭,看著眼前的一塊塊的紅磚。為了修復這個平陽城,賈衢和杜遠兩人沒少操勞,從城墻的修葺到街道的整理,幾乎是一天天的看著平陽城在脫胎換骨變化成現在的這個樣子……
片刻的沉默之后,賈衢抬頭說道:“……中郎,恐怕需要讓給袁車騎不少的戰馬軍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