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王允府內,富麗堂皇的大廳當中,安靜得只有火燭燃燒時輕微的噼啪之聲。◢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lā
王允靜靜的思索著,但是卻并沒有立刻做出決定,他覺得還是需要了解更多一些信息之后再進行決策。
嗯,於扶羅……南匈奴單于……
王允用指節叩了叩桌案,說道:“子淵,北地之況,汝可熟悉?”沒辦法,王允畢竟只是一個文官,雖然原來在董卓之下也是掌管尚書臺,但是多半時候還是關注在官員、士族,以及山東山西之間的問題,對于邊疆來說,王允可能甚至還不如一個西涼將校了解得更多。
斐潛點點頭,然后略作一些回想,便開口說道:“光和四年,鮮卑單于檀石槐死,其子和連繼立,無能無才,故失其位,當下北地鮮卑一分為三,其大人一為步度根,二為軻比能,三者素利、彌加、闕機諸部。鮮卑小部幾千、萬余,大部三四萬,五六萬不等,多居于漠北,逐水草,牧牛羊……”斐潛說的比較慢,也借助手勢來幫助王允建立起一個對于鮮卑更加詳細一些的輪廓認知。
王允點點頭,顯然是對于斐潛這么熟悉鮮卑事務表示一定程度的贊賞,然后微微皺眉說道:“如此說來,十萬鮮卑南下或亦有之?”
十萬啊,不是十萬只螻蟻,而是十萬頭餓狼啊!
這個才是王允最為擔心的重點,如果只是一兩萬的鮮卑,那么必然不會深入,騷擾一番也就退去了,但是十萬……
這一下鮮卑人的胃口就未必那么容易得到滿足了,若是影響到京兆地區,那么對于王允來說,不亞于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斐潛沉吟片刻,說道:“十萬,亦或有之,亦或虛言……”
“此話怎講?”王允接著說道。
“鮮卑各部慣于散居,況其大人步度根與軻比能不合已久,若是聯合一處,難免會有爭端,并且勞師遠行,徒耗軍糧,與兵法不符爾……”斐潛一邊說道,一邊似乎是在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王允的表情。
王允似乎是低垂著眼皮,但是實際上將斐潛的動作都收在眼里,內心中嗤笑一聲,還兵法呢,帶了幾天兵,就真當自己是兵法大家了?真要是對自己的言論有信心,當慷慨激昂才是,怎么還會看我的表情?
王允沉聲接口道:“故多應為分兵而進,而非兵合一處爾,軻比能多往冀、豫,步度根掠司、并,而其余鮮卑小部襲擊幽、遼矣。”
“啊……這個,王公睿見,明察萬里,下官正是此意。”斐潛先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說道。
“兵分三路,冀豫幽遼……”王允沒理會斐潛的奉承之語,只是自己重復了一聲,心中所想頗為復雜,一方面感覺略有輕松,至少并不是請全部都直接沖著自己這個地方來的,另外一個方面,而且若是劫掠冀州的鮮卑能夠那啥……
嗯……
時間不知不覺的在流逝,已經到了后半夜了,王允畢竟年齡較大,顯出了一些疲憊之態,看著斐潛說道:“子淵,司、并……步度根一部,汝且估算其有多少兵馬?”
“步度根雖為大部,然一則須留些人手以防軻比能,二則其部屬婦孺冬日難行,故而少則三萬,多則五萬……”斐潛伸出了一個巴掌,在桌案之上比劃了一下。
王允看了一眼,點點頭,沒有說什么。
五萬啊,雖然比起最開始的十萬之數少了一半,但是依舊是一個不小的壓力,關鍵是自己當下根本抽不出兵卒來對于鮮卑進行防御打擊……
五萬的鮮卑,若是真的打到了京兆附近,就會像是一個燒得灼熱無比的鐵棒,可能會一下子就把原先王允的平衡徹底捅得七零八落。
用呂布等人鉗制西涼將校,然后用西涼將校阻擋住山東侵略關中的步伐,只要能夠拖上幾個月,那么等自己將朝野上下完全掌控之后,再收繳西涼之兵,一手王權,一手兵權,山東士族必然土崩瓦解,屆時大漢也就將在自己的手中……綻放光華……
而現在……
想到這里,王允掃了一眼斐潛,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些厭惡之感。
斐潛略有些啜啜的說道:“……下官倒是略有些想法……不知可否……”斐潛深知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對于只知道提出各種問題,而不附帶上解決方案的人,都是不會受歡迎的,因此不管怎樣,自己都必須有一個方案。
果然,王允聞言,頜首瞇著眼笑道:“子淵但講無妨!”
“……這個……兵法有云,避實就虛……”斐潛表現得就像是一個拿著半本兵法書在吊書袋子的人一樣,伸出了兩只手比劃著,“……步度根欲劫掠財帛,自然是選富庶郡縣,因此定是走呂梁,掠河東……”
王允點點頭,看起來斐潛雖然年輕,但是分析還是比較正確的……
太原上黨區域是被呂梁、太行、秦嶺圍繞在其中的一個平地,雖然也是比較富庶,但是因為山口路徑較少并且多為險要,進出不便,所以并非是第一選擇的方向,反倒是河東區域只要過了呂梁,便是一片平地,十分適宜胡人騎兵奔襲。
“……故而可遣兵沿秦直道,直驅陰山,掩至步度根其后,襲其王庭,則步度根必退而救之,河東之危可解矣……”
王允說道:“圍魏救趙?”嗯,這倒是一個別出心裁的想法。
斐潛點頭笑道:“王公卓見,正是如此。”
“……兵從何來?”王允不動聲色,繼續追問道。
斐潛說道:“下官城北有騎三千……另若是以冊封南匈奴單于為由,再勝胡兵三千……多設旗幟,以壯聲勢,可號三萬……”
利用匈奴兵,再加上虛張聲勢?王允略微點點頭,然后又問道:“何人將之?”
“……下官位卑資淺……這個,若是由朝廷當中宿老名將鎮而統之,則無憂矣……”斐潛略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嗯?王允看了斐潛一眼,然后垂下了眼簾。
宿老名將?
朝野當中還有誰是宿老名將,這不就是指皇甫嵩么?
這么說,斐潛是不想擔這個擔子了?這小子覺得不好做便是要撂挑子了?
王允沉吟并不表態,一直沉默不說話。斐潛也只好靜坐一旁,只是不時的拿眼偷偷去看王允臉色。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允忽然一拍桌案,沉聲喝道:“斐中郎,汝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