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覬恭恭敬敬的送走一位老者,轉過頭來的時候,已經是滿臉的陰沉。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
自從斐潛要征調糧草之事被傳出來之后,衛覬已經接待了五六次的客人了,到了方才就連自家的長老級別的一位族叔也出動了。
漢代軍隊糧草這一塊主要來源就有兩塊,一個是由國民固定繳納的“諸賦”,還有一個是由駐地民眾額外攤派的“調”。
依照漢律,邊防軍對本善的兵餉標準是比一般的郡兵要高上兩成到三成的,并且對于邊防軍隊,因為長途運輸糧草的不方便性,因此大多數時候,朝廷是鼓勵邊防軍隊的糧草直接在周邊郡縣自行解決的。
意思就是減少朝廷配發“諸賦”當中的糧草數量,增加支付的錢財量,然后依靠對于駐軍周邊郡縣的“調”,以及當地的采買來支持邊軍的糧草供給。
“調”不是無限制的,首先,只有在“諸賦”不足之時才能“調”,而且“調”的數量不能超過“諸賦”三分一,而且“調”的次數一年內不得超過兩次,兩次之間的間隔不得少于半年。
護匈奴中郎將職權非常的大,擁節,官秩比兩千石,督幽并涼三州及度遼、烏恒二營,其地位在度遼將軍、烏恒校尉之上,可以說整個北方防線,護匈奴中郎將都有權管轄、督行。因此,護匈奴中郎將的常置兵士編制是一萬二千人左右,若有戰時,還會再行增加。
護匈奴中郎將下轄五個部,每一個部由校尉或是軍司馬統領,這些中郎將之下的校尉或軍司馬,官秩為比一千石,每部大概是一千五百人至二千人左右。
斐潛有一個官職是“護匈奴中郎將別部司馬”,就是這個級別,但是因為多了“別部”兩個字,意思就是獨立在護匈奴中郎將之下的另外一支部隊,受護匈奴中郎將管轄,但是可以不必事事稟報,擁有單獨的軍事權、財政權。
現在斐潛就駐扎在河東郡,那么河東郡就是現在這個“護匈奴中郎將別部司馬”的駐地,自然必須承擔起“調”糧草的責任。
再加上歷年來并州糧草基本上都儀仗司隸輸入,最主要的兩個來源就是弘農郡和河東郡,朝廷也因此減免了原本河東郡和弘農郡要上交中央財政的一部分賦稅。
但問題是,自從中平元年開始,上郡就僑治了,而在此期間,原本是河東郡應該支付給上郡的糧草就中斷了,但是朝廷減免的這一塊卻因為黃巾之亂,接著就是靈帝重病等等一系列的事情,根本就沒有人調整,河東郡也就樂得當作是忘了這一個事情。
而現在,斐潛根據蔡邕提供的資料,計算出從中平元年至今,河東郡應該給付給上郡的,然后再加上需要支付給“護匈奴中郎將別部司馬”的,總數高達三百八十一萬石糧草的清單交給盧常的時候,就像一顆深水炸彈,一下子就炸得這些躲在一旁看戲的人坐不住了。
雖然眾人大都是明白斐潛此舉多半是在嚇唬人,但是萬一斐潛被逼急了呢?這一口狠的,咬到誰頭上也受不了啊!
況且那一天斐潛帶著兵甲在安邑一日游,那兵強馬壯的架勢,就算是一個對軍事完全都不懂的人,都知道如今斐潛手下的不是一堆雜兵,真要把斐潛惹毛了,帶著兵堵到莊子門口討要糧草,是給還是不給?
就算是縮在莊子內躲著不理會,斐潛不見得會攻打莊寨,但是在莊子外面的那些田地上的青苗呢?是不是還需要派人出去打理?要知道耽誤了一時可就要耽誤一年啊!
最主要的是,在河東的這些大小士族都看明白了,這就是你衛覬要找斐潛的茬,然后斐潛才反擊的,現在就連衛氏中的旁支族叔都出面了,意思就是很簡單,你衛覬想要解決什么恩怨我們不管,但是別把我們拖下水啊!
況且斐潛原先的意思是要用錢財采買的,誰會跟錢財過不去啊?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啊!
現在因為衛覬你這邊的原因,不但不能賺到錢,還要倒貼出去,這誰能忍?
衛覬沉著臉,他真的沒想到斐潛會給他來這么一手。在他的想法當中,也就是整治整治斐潛,若是斐潛懂得時務,肯上門來低頭求饒,說不定他就手下留情放斐潛一馬。
但是現在斐潛居然給他玩陰的,正面跟他頂上來,而且還逼得他現在頗為狼狽。
河東郡守王邑沒有跟他通氣,而是直接將斐潛這個單子的消息散布出來,表示的意思也是非常的明確,你衛覬要怎么找斐潛的茬我不管,但是你衛覬捅出來的問題我王邑也是不會幫你兜著的。
而且在南城門募兵之處,斐潛耍的小花招也讓衛覬吃了一個悶虧。
有誰會花600的月錢去招募一個什么都不會的普通護衛?
還居然寫文書要給一年!
可惜在衛覬他知道之后第一時間制止了衛峰那愚蠢的行為的時候,衛家已經簽下了近五百人的文書……
這就是三百六十萬錢!
要不是衛峰是自己的族弟,真的連活剮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衛覬吩咐下人,去將衛峰叫來。
衛峰戰戰兢兢的來了,連比較親近的“大兄”這種稱呼都不敢叫,老老實實的稱了一聲家主便站在廳中,等候發落。
廳內鴉雀無聲。
衛覬不開口,衛峰也不敢說話,低著頭,一動都不敢動。
無形的壓力逼迫得衛峰的汗都冒了出來,順著臉龐往下流淌,奇癢無比,但是衛峰卻連擦一下都不敢,直至讓汗珠滴落到地面青石之上,發出一聲“滴答”的聲音,才算是打破了這壓迫無比的沉默。
“今日衛福前來尋我……”衛覬看了看汗出如漿的衛峰說道,“言新進護衛六百錢,而衛三之等不過五百……”
衛峰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首。
衛覬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起來吧,此乃吾之過矣,小窺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