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給這趟行程起了個很直白的代號:風暴行動,行動劃分為四個環節。{隨}{夢}小說щww{suimеng][lā}
最初環節是適應和觀察,第二個環節是震懾,第三個環節是攤牌,第四個環節是談判。這只是理想狀況下的預設方案,如果形勢變化,還有若干后備方案。
所謂理想狀況,就是風暴群島的“進步派”,也即以海瑟薇和梅奈蘇斯為代表的女王派,能夠順應時代潮流,愿意掙脫束縛,更積極的投身大,加入秩序同盟的事業。
現在到了第三個環節,“風暴行動”也到了最危險的時刻。
魔法師是理性至上的,但不意味著他們是只會計較利益得失的機器人,而且短期利益和長期利益如何權衡,每個家族也有不同的傾向。
即便李奇丟出了小男孩,還手握魔導金屬熔煉這枚更大威力的核彈,也不能保證魔法師不會鋌而走險。風暴群島的魔法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經數萬年,除了被自然逼迫外,還從來沒被某個人這樣逼迫。
李奇還沒樂觀到認為可以毫無障礙的進入談判環節,他也不能坐等結果,在攤牌之后就做了相應的安排。
阿圖爾帶領團隊里的技術人員去了宮廷魔法師所在的學院島,一方面是補全一些費共缺乏的基礎魔導技術,另一方面是隨時準備撤離。學院島上有離開風暴群島的出口,管理者也傾向于大上的貴族。
李奇和魔女們目標太大,不可能也跑去學院島。
他安排了兩條交通線,一條由佐爾德提供,從陰影城傳送到白銀城外圍,再離開風暴群島,傳送大。另一條由羅文娜提供,先轉到跟羅文娜有深厚交情的魔法師島嶼,傳送出風暴群島。
這兩條交通線都不是很靠譜,但相互冗余,總比沒有強。
這些安排是為風暴群島當權派翻臉準備的,海瑟薇和梅奈蘇斯兩個家族在其中僅僅只是積極派,主體還是基業更重要大只是添頭的消極派,以及觀望風色的吃瓜派。
當權派的態度還難以預料,邇香派的敵對立場從一開始就沒變過。
今天他帶著幾乎所有人再逛陰影城,就是試探。
為此他把大家分作幾路(緹娜那一路是意外),散布在以自己為中心的幾公里范圍內。
分散行動的目的是看己方被關注的狀況跟之前比有多大變化,這的確有些危險。但只要不是傳奇,李奇不認為每一路連支撐到自己和其他人趕到的時間都沒有,傳奇下陰影城,受到的力量壓制更嚴重,形跡也更明顯。
如果再遭到襲擊,說明當權派沒有跟自己談判的耐心,要么縱容邇香派出手,甚至自己動手。這意味著海瑟薇也不可靠了,他得考慮馬上離開風暴群島。如果安全無事,說明當權派還沒有拒絕談判的決心。
現在連邇香派也沒再度出手,說明他們的想法有所改變。李奇丟出來的小男孩讓他們認識到跟當權派還是有共同利益的,他們的策略應該會調整到激化自己跟風暴群島的矛盾,破壞魔法師與秩序同盟的盟友關系這個方向。
那么這個矛盾該怎么激化呢?
當然是從自己反對奴隸制這個方向入手了,所以當德雷斯報告說莫什烏自陳是曙光會的人,希望進一步接觸時,李奇就確認,莫什烏是邇香派伸出的線頭。
邇香派多半沒想到,海瑟薇跟曙光會有很緊密的聯系,早就接過頭了。而莫什烏這根線頭之后,肯定是各種花招,引誘甚至逼迫自己跟整個風暴群島做對。兩天后的慶典,則是把這個矛盾擺到臺面上的最佳舞臺,再晚恐怕自己已經跟當權派談好了。
試探行動同時也是掩護,李奇今天來陰影城還有一個目的,跟曙光會的“黑夜圣女”談談。
李奇還不是很明白海瑟薇對陰影城的關注,不過海瑟薇如此希望,他也得盡點力。一早他派了甘比特再跟曙光會接觸,對方心說他們的黑夜圣女想跟自己談談。
陰影城里居然藏著一個夜女士的圣女?
多半就是個虛名而已,不然早被魔法師現了。
李奇這么想著,由甘比特等人陪同,來到城區中心的某條巷道。
陰影城的巷道很獨特,站在巷道底部,會生出置身“一線天”的感覺。但那一線天穹是假的,兩側上百米高的“巖壁”,則是像爬山虎般,攀附著魔法塔底座搭起的凌亂樓房。
樓房之間交錯著各種不明用途的線路,奇形怪狀的窗戶懸掛著亂七八糟的器具,讓人以為這是賽博或者蒸汽時代的朋克世界。
李奇等人依照指示,進入巷道深處,正要沿旋梯往上,被一個老婦人攔住。
老婦人說不定只有三十出頭,用渾濁的眼瞳看了看他們,盯住李奇說:“圣女在最高的那一層,只能你一個人上去。”
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李奇確認沒有多大風險,要在這里搞什么花招,太容易引起大面積的混亂。既然海瑟薇還沒跟自己翻臉,這點信任還是必要的。
沿著旋梯一層層轉上去,轉得李奇頭暈腦脹。到了最高一層,還得走過類似地球世界七八十年代筒子樓的通道。通道里充盈著非常熟悉,但跟記憶又明顯不同的生活氣息。
普遍老邁的居民在通道上曬衣服被子,有氣無力的聊天,夾雜著連綿不斷的痛苦咳嗽。衣衫破舊,蓬頭垢面的小孩奔跑嬉鬧,在離地上百米的欄桿內外翻來翻去,看得李奇驚心動魄。
所有人,包括小孩,都沒理會李奇,仿佛他是透明人。
感覺自己是尼奧,正要去見先知呢……
來到一扇木門前,李奇敲了敲門,里面響起一個嘶啞的女聲:“請進。”
就算是圣女,也應該很老了。
門里的房間還算寬敞,也很潔凈。墻壁天花板甚至家具都是各種材料拼湊出來的,李奇甚至認出了好幾種昆蟲魔獸的幾丁質。
一個衣著普通的婦人正平靜的注視著他,令他稍稍意外的是,這是個中年婦人,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有雙跟自己、特蕾希婭和凱瑟琳有些接近的灰瞳,雪白的色應該不是本色,而是蒼老的痕跡。
除了白外,婦人額頭和眼角還有明顯可見的皺紋,但這無損她的美麗,反而增添了一分滄桑的美感。
年紀只是意外的一部分,李奇感覺這個婦人有些熟悉。跟相貌無關,而是某種氣質,甚至可以追溯到靈魂的關聯。
可惜,小紅帽不在線,不然她應該能有所現。
婦人沒有跟他客套,直入主題道:“我叫格溫托琳,他們肯定對你說,是黑夜圣女要見你……”
難道不是?
婦人道:“我現在不是圣女了,以前雖然是,可我跟夜女士的聯系非常微弱,也算不上真正的圣女。唯一獲得的神恩,大概就是能活得長點。”
“你也看得出來,我是個平民,我已經五十歲了,出生在陰影城……”
李奇凜然的點點頭,這位前圣女的確受過神恩。陰影城的平民,到三十歲就比她老得多了。
既然是前圣女,那現任圣女呢?
格溫托琳沒有繼續談“圣女”這個話題的意思,接著說:“我雖然不是圣女了,在曙光會里還有些影響力,為大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請公爵閣下過來,是想了解一下赤紅女士的信仰。我想知道,關于解放奴隸,赤紅女士有更具體的神意嗎?公爵閣下又打算怎么來踐行這樣的神意?”
李奇問:“知道之后呢?”
格溫托琳審視著他:“要回答你這個問題,就得從曙光會的起源說起,希望你有耐心。”
“只要不是編年史的話,我應該有那個時間”,李奇坐到巨大扇貝做成的沙上,比了個請說的手勢。
“第一紀元,魔法帝國崩潰,魔法師遠赴風暴群島,就是夜女士的提示。”
前圣女一開口就震住了李奇,風暴群島跟夜女士的關系居然這么深!?
“夜女士對很多魔法師做過這樣的提示,最終遵從提示的只是極少數。在魔法帝國時代,夜女士被魔法師認定為邪神,教會和神職者也是被追緝的對象。”
“來到風暴群島的那群魔法師,任務是看管和研究一位黑夜圣女。不要驚訝,那時候的魔法師跟現在的奧術師一樣,認為神祇不過是種自然存在,人格和意志都是虛假的,神祇和神力也是他們的研究對象。”
“他們相信了圣女傳達的神諭,在主位面崩潰前到達了風暴群島。為了感謝夜女士,他們接納了夜女士的信仰,由那位圣女主持的教會,就是曙光會的最初起源。”
“不過魔法師跟夜女士教會的關系很快就惡化了,至今我也不清楚,為什么夜女士不動用神祇之力,將這些魔法師轉化為虔信徒。總之在那位圣女離世后,教會漸漸凋落,成為極少數人埋在心中的信仰。”
“從那之后,一直到第三紀元末期,曙光會相當于消失了。”
“到了第四紀元,風暴群島完成了次位面膜的法則,迎來了大展,財富急積累起來,魔法師社會出現了劇烈的分化。”
“各大家族帶著自己的族屬開辟自己的領地,在白銀城丟下了大量無依無靠的平民。至高議會不屑于照顧他們,把他們圈定在避難所里,形成了陰影城。”
“夜女士的信仰在陰影城里重生了,大概是覺得陰影城的人弱小無力,又是封閉起來的,魔法師放任自流,直至現在。”
格溫托琳嘆道:“我從未清晰的聆聽到女士的神諭,但從這樣的歷史,以及女士對曙光會的態度來看,女士雖然憐憫受苦之人,慰籍置身黑暗的信徒。卻不會直接賜予信徒力量,也不會給信徒指出方向,而是希望信徒自己做出選擇。”
她看住李奇的目光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公爵閣下,您的到來,就是一種選擇。”
李奇皺眉道:“看起來你在害怕這種選擇?”
“所以才請您到這里來”,格溫托琳沒有否認。
李奇微微笑道:“那又怎么相信我說的是真話呢?”
格溫托琳高深莫測的說:“我自然知道是不是真話。”
如果會探測謊言的法術,或者借助神器魔導器做到這一點,就不是平民了啊。
李奇閉眼,用告死天賦的探測能力再做了一次確認。
房間里沒其他人,也沒散出神力或者魔力波動的器具,格溫托琳也確實是個平民。
他攤手道:“那我會有什么好處?曙光會的友誼嗎?可我們彼此該心知肚明,曙光會上面有人,我完全可以通過上面,而不是曙光會獲得我想要的東西。更何況,我已經答應某人,配合你們做點戲了,我不覺得我們還有深入了解的必要。”
格溫托琳維持著高深莫測的笑容:“你的確會獲得曙光會的友誼,真正的曙光會的友誼。”
真正的曙光會……
感情現在這個曙光會只是個遮掩?
就這么個陰影城,還有這么多門道,是該說水淺王八多呢還是……
再一想,這種復雜的關系也正常,魔法師和曙光會相互利用嘛。
曙光會爭取到一些上層支持,但肯定不愿意當上層的傀儡。海瑟薇也跟他說過,只是那時候他以為是虛言而已。
然后他暗自打了個激靈,這哪里是水淺,根本就是深坑!跟夜女士有直接的關聯啊!
李奇本想打退堂鼓了,糊弄一下這位前圣女了事,另一個想法油然而生。
為什么不深入下去呢?說不定在即將到來的第四階段,還可以多出一張牌。
至于夜女士,已經打過交道了,還破壞了祂的計劃,也沒見祂來報復。
聽說祂老人家還沉睡了,應該沒事……吧?
權衡之后,他決定說實話:“好吧,吾主又不是邪神,當然不會掩飾神意。”
“關于奴隸,過去我已經多次表明過態度,我們認為奴隸制是萬惡的。凡人有貴賤尊卑,但這只是身份,身份之外,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人之間該相親相愛。”
“所以,我們反對一個人的生命、自由、命運甚至靈魂,通過各種手段,包括且不限于奴隸法令、靈魂契約等等,完全由另一個人掌控。”
“我們不僅反對律法意義上的奴隸,也反對實質意義上的奴隸。我們不僅要讓奴隸獲得自由,還要把奴隸制這種罪行徹底淘汰。”
李奇不憚于把赤紅信仰里關于奴隸這部分的內容暴露出來,這本就是赤紅信仰的源初根基。雖然在這個時代已經相當激進,相當革命了,但還算是對現有秩序的激進改良,而不是完全顛覆。
“果然,真的有伊斯瑪特和龍爾德的味道”,格溫托琳說。
她深長的嘆了一口氣,再道:“這就是令我不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