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蘇庭洞府當中。
“這一個人……”
他放下了手中的符紙,微微閉目,心中念頭轉過。
當年司天監透過兩朝邊境,追殺的孩童并不少,但幾乎有半數存活了下來。
這半數當中,不乏修成陰神的上人,而其中最為出色的一個陳姓男子,已成陽神。
這陳姓男子,出生于偏遠山村,自幼孤苦無依,后來進山時,山中有一條蛇妖修行差錯,身死道消,撲在懸崖邊上,余下一枚內丹,從口中掉出,順著溪水飄落。
當時還是孩童的陳姓男子,已經七歲,在溪中捕魚,誤服內丹,控制不住,變成半人半妖,后來被一位上人收服,當了童子,教導他呼吸吐納之法,控制內丹之氣,踏上修行之路。
“怎么又像是個主角?”
蘇庭摸了摸下巴,稍有些許沉吟。
其實剩下的十多個人當中,這個陳姓男子被司天監追殺,是最為合情合理的。
因為他服下蛇妖內丹,故而半人半妖,以守正道門降妖伏魔的宗旨,讓司天監殺他,倒也不算意外。
只不過他服下內丹,是七歲之時,然而他三歲便有司天監之人追殺于他,曾被人收養多次,期間兩次因各類機會,僥幸才逃出生天。
后來那位教導他呼吸吐納之法的上人,也被司天監所殺,最后卻還是被他逃走。
此后有屢屢失手,偏偏這孩子在上百次的危局當中,每一次都能存活下來,僥幸逃命,而且每一次逃命,道行都會稍高一籌。
上一次追殺他的,已經不是司天監,而是守正道門一位陽神長老,但是這陳姓男子還是逃了性命,而且隨后修成陽神。
“屢屢被追殺,卻屢屢在逆境中突破?”
蘇庭暗道:“這廝的進境,幾乎不亞于蘇新風……十多個人當中,他最為顯眼,不過守正道門到現在,都沒能把他弄死,就有些古怪了。”
將近二十年,司天監也沒有把這個少年弄死,最后一位守正道門的長老,也都失手了。
而這一次,借著搜尋蘇關兒的掩飾,似乎有一位半仙層次的守正道門長老,沖著那陳姓男子而去。
“真是鍥而不舍。”
蘇庭屈指一彈,火焰燃燒,悠悠說道:“他憑什么能讓守正道門如此用心去殺他?而且,守正道門想要殺一個后輩,殺了二十年都沒成,反而讓他不斷成長,他這種幸運的命數,只怕也僅遜色于我蘇庭……”
如果說這個陳姓男子的背后,沒有什么古怪,蘇庭卻也是不信的。
但是究竟什么古怪,卻不是單從消息上,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的。
守正道門不能問,或許親自查一查,未必不好。
天庭之上。
凌霄寶殿。
天帝俯視下方,說道:“如何?”
天師劉泊靜躬身施禮道:“臣翻覆探查,確認那里便是魔宗所在,并非虛假之地,而余下之物,虛實也都辨明,眼下可以斷定,魔宗根基盡滅,唯獨魔主蘇關兒在外。”
帝君緩緩說道:“根據人間傳來的消息,幽冥真君蘇庭推測,蘇關兒極有可能藏匿于中土境內,只是未有查明所在,眼下朕已命諸天正神,嚴密觀測中土境內。”
劉泊靜說道:“蘇關兒一手創立魔宗,而今又已是成就真仙的大魔,便如同昔年的魔祖,乃是魔宗源頭所在,他一日不死,魔宗便不算滅亡。但是此人極為狡詐,數百年來都無法尋出他的蹤跡,而今堪比真仙,臣也無法推算他的所在,除此之外,若在中土境內,哪怕查知他的所在,也須嚴密布置,否則一旦爭斗,真仙層次的斗法波及,哪怕克制到極點,可威力之盛,半個中土只怕都要毀于一旦,無數生靈就此覆滅。”
帝君說道:“這正是頗為棘手的地方,蘇關兒極可能在中土,但是不易尋找,就算可以尋出來,但也不好誅滅于他。可是放任他在中土,影響人間歸屬,更是不妥……”
劉泊靜說道:“不但如此,他可以將中土許多修行人,甚至凡塵百姓,都扯入魔道,只怕如今便已出手了,再拖下去,怕就怕在中土之內,誕生一方魔域。”
帝君俯視下來,說道:“倘如朕派遣你下界去,協助蘇庭辦事,你覺如何?”
劉泊靜稍微遲疑,旋即說道:“臣愿領命。”
帝君停頓了下,說道:“之所以派你下界相助,還有一點。”
劉泊靜低聲道:“因為老臣得知諸神投胎下界,并知曉究竟是哪些位神靈下界。”
帝君含笑說道:“你果然聰慧,頗得朕心,比之于九黎倒是心細許多。”
說完之后,卻見這位三界共主,不由得嘆了聲,說道:“九黎大將軍,至今未有尋得,也不知他安危如何。”
劉泊靜施禮道:“待中土事畢,臣愿親自趕赴西方,探查九黎大將軍之事。”
帝君稍微揮手,說道:“此事等中土安穩下來,再作決斷。”
劉泊靜當下應了一聲,躬身告退。
元豐山內。
蘇庭命令門下弟子,對那陳姓男子,以及得獲明世法王佛骨舍利的少年,都細查一番。
他換了個方向查,倒是當真查出了許多東西。
“得獲明世法王的少年,雖然受到司天監的追殺,但卻沒有守正道門趁機殺他的舉動……似乎僅僅是因為南山寺的傳承,因為玄天部一個杰出后輩的原因,導致司天監的追殺,無關守正道門之令。”
“可是這個姓陳的陽神真人?”
“昨日夜里,救下了新朝的齊云公,成了他的義子?”
蘇庭念頭運轉,對于這個消息,頗感意外。
那個姓陳的年輕后輩,好歹是陽神真人,卻拜入了新朝一位大官的膝下,甘愿成為其子。
而更讓蘇庭感到意外的是,新朝這位大官,受封齊云公的人物,本名丁言。
“丁言?”
對于這個人,蘇庭可謂是熟悉到了極點。
這原先是丁縣令的家仆,因蘇庭一句話,解脫了奴籍,從而離去。
此后他不甘于人下,挑動白鄉城主,從而造反,創立新朝。
昔年的白鄉城主,成為了新朝的皇帝,而丁言則是其心腹之一。
盡管因為許多方面的不足,丁言的官職有些古怪,但他的權勢,幾乎是等同于宰相。
在如今新帝登基之后,又封他齊云公。
未想那姓陳的陽神真人,居然拜入丁言膝下。
在這一刻,為什么守正道門要殺此人,蘇庭隱約明白了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