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間蘇庭得道,仙光凝結,氣沖九霄,席卷千山萬水,遍及九天十地。
不單是天界諸神,人間各方人物,但凡修成陽神,便隱約有所察覺,知曉人間之內,有得道成仙之輩。
至于地仙之輩,自能知曉事情究竟,甚至可以清晰看見那邊的動靜。
元豐山蘇神君,于今日得道成仙!
而仙神層次之下,得了虛幻道果的半仙,也能清晰察覺大道的變化,也能察覺其中的氣息。
不識蘇庭的,便也察覺這道氣息不凡,而不知緣由。
如司天監國師,如玄天部之主,如南山寺明世法王,這些位不久之前與蘇神君接觸過的人物,心中更是震撼到了無以復加的境地。
他們都在半仙的層次,看似九重天巔峰,已得虛幻道果,僅差一步。
但這一步,堪稱天地之別,云泥之分,可謂是世間最為浩大的一條鴻溝。
他們久居人世,不外乎是借助國運,得獲功德,能減少成仙的阻礙。
可這蘇庭,年歲尚輕,卻已踏破仙道。
其中尤以司天監國師,心情最為復雜,只因當年,他初識蘇庭,那少年尚未踏足陰神層次,堪稱弱小如螻蟻。
再如黎山之神趙徐,亦是頗多感慨,他受神位所限,神力局限于黎山,只能借助蘇庭給他建立的廟宇,從而得獲香火愿力,另類增長神力。
但這一生,他終究是被神位所限。
可當初那個少年,初成陰神層次的年輕人,而今已是踏破仙道。
單論起本領,還在他這山神之上。
再論起將來,其前景無限,比他這永世定于黎山的一方神靈,要更為長遠,也更為逍遙。
“本神八百年來,僅有少許香火助益,幾乎原地踏步。”
趙徐看向前方,冷峻的面容上,帶著幾分復雜的意味,低聲道:“真羨慕他能夠一步又一步地往上攀登。”
明源道觀之中。
鎖龍井下。
這頭蛟龍,不久之前,本已有脫困之望,卻被那名為蘇庭的少年鎮壓,心中視為奇恥大辱。
早年它被一個年輕人鎮壓,心中震怒,想著日后修行有成,脫困報仇,后來發覺,那個年輕人,以身成道,成為了道門祖師。
而今又被這個少年鎮壓,心中更是憤怒,自覺已是妖仙,日后脫困,定要將之狠狠折磨一頓。
蛟龍心中想要發泄的,不僅僅是這次被鎮壓的憤怒,還想要把上一次被道祖鎮壓的怒意,盡數發泄在他的身上,折磨一番,才將之吞食。
近些時日,蛟龍一直蓄勢不斷,試圖尋到機會,踏破這層封禁。
就在今日,東北方向傳來宛如天地崩塌的聲勢,旋即便有仙光耀世,威壓八方。
仙光中的氣息,這井底蛟龍,十分熟悉,赫然是近來些年,日夜惦念,咬牙切齒的混賬小子。
“這才過了幾年光景?”
蛟龍良久未有反應過來,暗自念道:“莫非此次鎮壓,太過厲害,連我的思緒,都被禁錮住了,自覺未過二十年,外界已過千年?那么我此刻這個念頭閃過,豈非又過了些年?”
如此想來,這尊妖仙不禁感到十分驚駭。
“再是如此,還如何脫困?”
“脫困之后,還如何能斗得過這少年?”
東海所在。
先秦山海界的掌教,以及諸位長老,齊聚一堂,看向中土與北域的交界方向,頗多驚駭與感慨。
十多年前,那個少年來到東海,同等境界之下,壓過了整個先秦山海界的當代弟子。
只是那個時候,這少年還尚未踏足陽神層次,放在諸位長老眼中,也只當是小輩的爭斗。
但如今的蘇庭,卻已踏足了另一方天地。
“此子著實出色,當年被他壓制全宗,如今想來,倒也興不起半點憤怒之心了。”
“真要說來,也算被他打得沒了脾氣。”
“又是一位不遜色于謫仙的人物。”
“而今他已是仙家,不遜色于任何人了。”
諸位長老,感慨甚多。
而齊宣站在一側,神色如常。
只是此時此刻,他的心中,也并不平靜。
他算是先秦山海界當代最為杰出的弟子,天資悟性還在首徒齊岳之上。
作為首徒的齊岳,隕落之后,下一任的掌教,定然不再是首徒嫡傳,那么入門的早晚,年歲的高低,便不甚重要。
而今的齊宣,已是即將接任掌教的人物。
他也有著他的傲氣。
只是遭遇了葛正軒之后,心氣受挫。
而在結識蘇庭之后,傲氣早已打磨干凈。
可看著那位原本不如自身,而今后來居上,一步成仙的蘇神君,饒是他心胸再是闊達,也不 免有些心緒起伏,眼神黯然了兩分。
“這蘇庭的天資,不亞于正仙道的小仙翁。”
先秦山海界掌教感慨道:“放眼本門,怕也只有當今位列正神的兩位祖師了。”
他所指的,是執年太歲星君齊新年,以及龍虎如意之神齊師正。
數百年前,這兩位便是先秦山海界最為出色的弟子,其驚才絕艷之處,不遜色于謫仙之姿。
就算是當代最為出色的齊宣,也要遜色一籌。
“元豐山今后,當是如日中天。”
浣花閣之中。
閣主并無多少意外。
反倒是云宮姑娘,神色復雜。
“此子天資,比葛正軒也不遜色,你曾與他接觸,最是清楚。”
閣主平淡道:“自昔年封神之后,也就只有這一代,堪稱雙星耀世,不是你過于黯淡,而是他們過于耀眼,不必失落。”
云宮低聲嘆道:“本門之中,論起修行的天資,多半也就只有玉靈仙子,才不遜色于他。”
閣主緩緩說道:“那個小丫頭,而今在紫霄宮修行,也不見得比蘇庭遜色,她一直想著學成歸來,將蘇庭吊起來打……”
云宮聞言,輕笑著說道:“弟子很期待這一日。”
閣主輕薄的面紗下,似乎嘴角微微揚起,輕聲說道:“我也一樣期待。”
云宮聞言,不禁笑了聲。
就在這時,又聽門外傳來聲音。
“弟子蘇悅顰,奉命拜見閣主。”
“進來罷。”
閣主這般說了一聲,又吩咐道:“蘇庭閉關十余年,終于功成,而今得道成仙,此后無論是登天,還是留于人世,他一定會來浣花閣,見他表姐一回,你好生準備,不要怠慢了。”
云宮正色道:“而今他是仙家,再度來此,自當不同,弟子會去準備。”
閣主聞言,這才點頭。
蘇悅顰正好推門進來。
她道行未足,不知仙道變化,不知蘇庭已然成仙。
此刻奉命而來,卻也仍不知閣主為何傳召。
只是閣主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你且過來。”
景秀大河。
何清露出異色。
先前魔陣動靜傳來,她并無多少擔憂。
她知道蘇庭絕非尋常,此陣再是厲害,也斷然不能傷及蘇庭性命。
退一步講,蘇庭真有殺身之禍,那么雷部總兵使者古蒼,便不會如此沉寂。
但她只是認為,蘇庭不會如此輕易隕落,卻沒有想到,這個少年竟然在今日得道成仙。
“顏老。”
何清沉吟道:“前次這個少年人,來到咱們這河神府邸,是什么時候?”
顏老應道:“有十多年了。”
何清問道:“當時他什么修為?”
顏老答道:“初成陰神不久。”
何清沉默了一下,說道:“初成陰神,到修成陽神,再到如今成就仙家道果,凝練元神,才僅十余年的光景……真是有昔年祖師的風采。”
顏老知曉,河神所言,便是當今道門祖師。
就在這時,何清眉頭一挑。
“有位地仙來訪,你去迎接。”
“是。”
海島之上。
松老撫須不語,靜靜看了身邊地仙一眼。
周游早年修成仙境,未受天庭冊封,依然行走在海外,成為大地游仙,后來開宗立派,在東海也是名聲顯赫。
只是今日這位地仙,顯然有些感嘆。
“蘇庭尚未得道,其斗法本領,便不會遜色于你。”
松老悠悠說道:“而今得道,本領必然水漲船高,你一定不是對手……而今他也已入仙境,長生不朽,壽數無窮,你也沒有什么可以壓過他的罷?”
周游默然片刻,終是說道:“他初得道,但層次不見得遜色與我……說來慚愧,九百年道行積累,不如此子三十余年修行。”
松老笑了一聲,說道:“畢竟是老夫一手提拔起來的。”
周游嘆息說道:“你這般說話,就不怕我撒手便走么?”
松老撫須而笑,又道:“蘇庭既然已得道成仙,已堪大用,那么今后的大事,便可提前幾分……適才老夫已經傳訊于劍仙謝璟雯,請她往景秀大河,邀河神至此,相助于老夫。”
按道理來說,一方神靈,如河神、山神、土地之流,其神職微末,神力強弱亦是受限于所轄的神域,且本身也被局限在神域之內。
但是景秀大河的何清,并非如黎山之神趙徐那樣的鬼神,便也沒有太大的束縛,她是經青蓮孕育的真神,只是受到冊封而已,神力不受局限,本身也不受神域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