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
小道士蘇新風百無聊賴,懶散不堪。
他趴在巖石上,手里捏著一朵花兒。
他一邊拔去花瓣,一邊念叨著師父。
這讓剛剛破碎虛空,踏足黎山土地的蘇神君,心中略感溫暖,清了不少因殺戮帶來的殺意,當下露出笑意,往前而行。
忽然之間,蘇神君腳下一頓。
小道士的聲音,清晰傳來。
“師父有點兒壞。”
“師父非常壞。”
“師父是大壞蛋。”
蘇新風拔到了最后一瓣,不禁嘆了聲,咕噥道:“師父號稱無敵神君,果然是超級無敵大壞蛋,不讓我去玩兒,扮作我的模樣去玩兒,不知道他老人家,會不會借我的名聲,四處勾搭小姑娘?”
蘇庭臉色黑沉如炭,一言不發。
妖虎伏在地上,不敢言語,心中十分佩服,說到底這小道士,終究還是蘇神君的弟子,對其授業恩師,可謂是十分了解。
“再來。”
蘇新風手中一翻,又多了一朵花瓣極多的鮮花。
他一邊拔去花瓣,一邊念叨著:“師父有點兒壞,師父非常壞……”
就在這時,一個平淡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道:“你師父是個壞蛋,你經他教導,又是什么蛋?”
蘇新風隨口應道:“小壞蛋唄。”
他說完之后,渾身一僵,捏住花瓣的小手兒停頓在那里。
他細嫩白皙的小臉蛋兒上,充滿了緊張的神色。
他頓時認了命,閉上了雙目。
然后便感覺左腿被人抓住。
接著他只覺自身騰空而起。
妖虎悄然睜眼,只見蘇神君提著小道士的左腿,把他倒吊了起來。
旋即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
小道士哎呦一聲,摔在了地上,捂著屁股,滿面幽怨。
蘇庭平靜道:“沒大沒小的臭小子……你師父這回動用了些法力,你那點兒本領,難以治愈,屁股蛋兒疼個十七八天就差不多了。”
蘇新風欲哭無淚,咬著嘴唇,委屈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可憐巴巴地看著師父,期盼著師父一時大發慈悲,解了法力。
蘇庭掐著他的小臉蛋兒,微笑道:“沒事兒,一碼歸一碼,下次再打下次的,這次歸這次的。”
說完之后,蘇庭才把這小屁孩扔在一邊,看向了黎山高處。
山神趙徐,立身于山峰頂上,依舊是一襲黑袍,背負雙手,神色冷毅。
蘇庭身化虹光,倏地便到了山頂之上,立身在山神身側。
“你出手倒是真快。”山神忽然出聲,這般說道。
“這是自然,蘇某人是出了名的快。”
蘇庭笑得頗為得意,旋即摸了摸下巴,感覺這話十分古怪,才咳了聲,道:“山神大人倒也看得十分高遠嘛。”
山神說道:“你展露出堪比仙神的法門,超出了人間的界限,引發了不小的動蕩,我已察覺了變化……中土的魔患,算是十分隱秘,非常難尋,卻被你在短短時日間,便尋得根基,并且斬去,著實讓人佩服。”
蘇庭笑著說道:“有能耐斬除魔患的,自視甚高,可不會如我蘇某人這般,去扮作小娃兒,混入魔道之中。而愿意混入魔道的,往往本事不足,未能接觸到核心。蘇某人只是不拘禮數,才得以如此輕易毀去魔門。”
山神看了他一眼,說道:“北域魔宗,常有魔患,各大仙宗也只能斬除侵入凡間的毒患,而不能斬除北域魔宗。而你卻能借著凡間魔患,斬了中土魔門,殊為難得。”
蘇庭笑道:“中土魔門,終究不如北域魔宗。”
山神點了點頭,又道:“你此次入世,必定與你得道成仙之路,息息相關,而今你親自毀去魔門,想來得道之路的阻礙,應當是清除了。”
蘇庭攤手道:“清了不少,原先魔門增添我身上罪孽,而今魔門根源毀去,我身上罪孽不再提升,并且我斬妖除魔,功德加身,抵消罪業,而今可算是得益不小。”
山神說道:“那便須得恭喜了。”
蘇庭微笑道:“客氣,不過清了一半而已,真要掃平阻礙,還須繼續努力,何況,就算掃清了所有阻礙,真要得道,靠的還是自身,可不容易。”
山神平靜道:“再是不容易,你也不會甘愿低于葛正軒。”
蘇庭面帶微笑,沒有接話,但他心中,確實是這般想的。
山神說道:“行了,到此為止罷,你領著你家的小子,回山去罷,從今往后,不要再領他來煩我了。”
元豐山之內。
蘇庭本身,斬盡了魔門之后,才重新分神。
這五行甲所化的神將,睜開眼睛,道:“事情辦完了。”
紅衣坐在一旁,徐徐說道:“辦完了就好,你此次未有通稟,悄然離山,又斬除魔門,行蹤定然是瞞不住的……只怕門內不少長老,又要對你惹是生非的能力,感到不滿了。”
蘇庭攤了攤手,道:“隨便他們罷。”
紅衣臨近前來,說道:“但是現在,你總該與我明說了罷?”
蘇庭點頭說道:“說來也不算復雜,就是這中土魔門的誕生,與我脫不了關系,而今魔門壯大,又為禍不小,甚至侵入凡塵俗世……因為其中牽連,無形之間,我也不免受責,得道之路受阻,所以離山斬魔。”
紅衣皺眉道:“我聽聞近來魔患入侵中土,但卻不知源頭。”
蘇庭說道:“此次魔患是從中土發源,是各大仙宗都未曾想到的,而作為源頭的魔患之物,便是當年我斬殺第一魔君,從第一魔君手中得來的面具。”
說著,他自嘲一笑,說道:“當時我在兩界虛空遇伏,丟了神刀,丟了面具,之前只取回神刀,然后便遭受妖仙襲擊,此后便長久居于元豐山,卻也忽略了這面具在外的危害。”
紅衣聞言,這才略有恍然,道:“近些時日,掌教真人與我父親,都十分疑惑,中土有三大仙宗,更有諸多道派,但還是被魔患侵入中土,還都十分驚異,原來一切是在中土境內而起。”
蘇庭嘆道:“還是我等都忽略了這點。”
一直以來,北域有魔宗,而魔患侵蝕人間,也都在北域。
而如今守正道門在北域創立了分支,按道理說,魔患初現端倪,就能察覺,可偏偏北域不出魔患,而在中土。
各方對此是十分驚異,畢竟各大仙宗在此,魔道在中土發展,遲早會被絞滅。
因此,北域魔宗絕不會花費極大代價,在中土創立分支。
更何況,北域魔宗,一旦試圖侵入中土,定有仙宗察覺。
可這一次魔患,北面從未有端倪。
只因為誰都沒有想到,魔患源自于中土本地。
“斬去了魔患就好,避免禍亂人間,尤其是凡塵百姓,最是無辜。”
紅衣這般說來,又想起什么,看著蘇庭,說道:“不過你是怎么出去的?元豐山沒有你離山的記錄……你本身也在此處。”
蘇庭笑道:“這不是難事。”
紅衣緩緩說道:“你要暗中離山,按道理說,確實不算難事,但是你不要忘了,你不是一般人……元豐山的洞天之外,不但有我元豐山守山弟子,還有著許多仙神,時而星光普照,宛如目光注視,等候著你的氣息,瞞過諸天仙神,便不是易事了。”
蘇庭說道:“我知道元豐山洞天之外,不乏高人注視,所以我沒有經過元豐山洞天而去。”
紅衣微微蹙眉,道:“那么你是怎么去的?”
蘇庭應道:“我讓蘇新風那小子,領我信物,前往黎山,取我神甲歸來……想來各方高人,也不至于對蘇新風下手。”
紅衣疑惑道:“這與你離山有何關系?”
蘇庭說道:“當然有關系,那信物之中只是我的一縷法力,然而這縷法力,卻讓我定了黎山的位置,讓我一步踏足黎山,憑借黎山神域,遮掩諸天仙神。”
他不禁一笑,說道:“然后我讓蘇新風留下,扮作他的模樣,去了玄天部的京城,混進了中土魔門,然后你便知曉了。”
紅衣點頭道:“這是個好辦法,但你是如何借助一縷微不足道的法力,去往黎山的?”
蘇庭說道:“破碎虛空。”
紅衣先是一怔,然后呆了下,才喃喃道:“破碎虛空?”
蘇庭點頭說道:“正是破碎虛空之法。”
紅衣怔了許久,才深深看了蘇庭一眼 破碎虛空,絕非易事。
就算是真仙之輩,也未必能夠辦到。
至少以她如今的修為,連破碎虛空的大致猜想,都并不完善。
“破碎虛空的大神通?”
“嚴格來說,是我蘇神君開辟虛空的大神通。”
“開辟虛空?”
“我邀你去看看。”
蘇庭有著幾分顯擺的念頭,當下伸手一揮,頓時變出一片光澤,當下便將紅衣兜了進去。
過得片刻,他才伸手一揮,紅衣再度出現在眼前。
“你開辟了一方世界?”紅衣眼神中充滿了驚異。
“不錯,正是我蘇神君的一方世界。”蘇庭微微一笑,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你這回開辟虛空,另成一方天地乾坤,就是為了金屋藏嬌么?”
“……”蘇庭怔了下,惱怒道:“這叫什么話?”
“那個小姑娘,我看見了。”紅衣淡然道。
蘇庭張了張口,正要開口。
紅衣神色平淡,靜靜看著蘇庭,又悠悠道:“小丫頭在紫霄宮,快下界了罷?”
蘇神君頓時有一種無言申辯的凄涼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