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庭洞府之前。
那猛虎趴在地上,顯得十分懶散。
前些時日的提心吊膽,如今已經完全消散了。
在主公北上斬魔時,它倒是沒有什么擔憂。
畢竟主公還在,它終究是元豐山長老的坐騎,看門的異獸。
但聽聞主公斬神,被天庭所擒,又被仙神所傷,生死不知,頓時便是無比忐忑憂慮。
它本是山中偶然成精的老虎,在凡塵俗世間簡直是兇獸一般,但在修行人眼中,也只是一頭小怪……而今有心在元豐山修煉,得以受得傳承,得以成就妖類,全是仗著主公福蔭。
主公倘如出事,它這無主之妖,那便是前途堪憂。
指不定哪個弟子修行差錯,身虛體弱,需要大補,便把它宰了,熬一鍋虎骨粥,燉一盅虎鞭湯……虎皮還極可能會拿去鋪在門前當毯子。
但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并未多久,它便發覺有異。
主公家的大侄女兒,對這洞府十分上心,甚至偶爾對它們有所指點。
這日子似乎比以往更好了些,其他洞府的長老弟子,也不敢對它如何。
它近來可謂是心緒起伏,而今終于定下。
主公失蹤的第一天,它對自身處境,惶惶不安。
主公失蹤的第二天,它對主公的安危,擔憂不已。
主公失蹤的第三天,它既是擔憂自己,又是憂慮主公,忐忑祈禱。
主公失蹤的第四天,主公家的大侄女兒來了,它受到了指點,覺得這日子過得還好。
主公失蹤的第五天,就這樣吧,希望主公不要回來了。
“我要好生修行,里頭那些個妖物精怪,本體都不如我來得兇悍,同等境界下我更具優勢……只待我好生修行,這洞府之主,遲早是我的。”
虎妖喃喃自語,砸吧砸吧嘴,口水流了滿地。
它眨了眨眼睛,隱約看見了一個影子。
“聽說虎骨湯還是挺補的,正好我近來有傷,不知道虎骨湯有沒有用處。”
那影子背負雙手,徐徐說來,語氣不輕不淡。
虎妖渾身一顫,頓時精神起來,跳了起來,朝著蘇庭撲了過去,兩只虎爪抱住蘇庭大腿,當下淚水滾滾,口吐人言,道:“主公,你終于回來了……小虎可想你了,生恐你出現變故,一直努力修行,想要繼承主公之志,讓咱們洞府發揚光大。”
蘇庭一腳把它踢開,翻了個白眼。
這廝雖是個虎類,卻全然沒有山林之王的氣度。
從第一天遇見蘇庭之時,便是納頭便拜,直接降服。
時日久了,蘇庭也發現這是個臭不要臉的家伙,若不是看門得利,險些就拿去燉湯。
“近來洞府如何?”
“回主公,小虎近來盡忠職守,戰戰兢兢,未敢離開,無外人踏足于此。”
“無外人踏足于此?”蘇庭眉頭一挑。
“那個……主公的結義兄長,還有那位紅衣姑娘,不算外人罷?”虎妖小心翼翼地道。
“可有說過,什么時候可以出關?”蘇庭問道。
“小虎隱約聽過紅衣姑娘提過,無論成敗,不出十日。”虎妖這般應道。
“嗯?”
蘇庭稍微思索,卻也沒有貿然出聲。
他隱約明白幾分緣由。
他自身在地府都沒有名字,只怕難以推算。
信天翁推算不出來關于他的行蹤,故而需要紅衣以神力相助。
聽說信天翁早年精通卜卦測算,堪稱舉世無雙,但后來出了變故。
具體是什么變故,蘇庭倒也沒有詢問過。
只是信天翁卜卦的能力,再也不能與以往相比。
這次紅衣或許是要用神力,助他恢復也說不定。
若是以神力相助,那么便不能受外力打擾。
蘇庭遲疑了下,消去了放出陽神查探的念頭。
洞府之中。
嘭地一聲!
眼前法力構建的軌跡,尚未看清,便即粉碎。
信天翁悶哼一聲,嘴角溢血。
“不行……”
信天翁喘息道:“就算有你神力相助,得以壓制隱患,但為父畢竟是受了天威,怕是此生都無法恢復到全盛之時了。”
紅衣聞言,神色稍黯了幾分。
信天翁抹去嘴角血絲,道:“不過蘇庭這小子,倒也真是古怪,就算我如今勢弱,非比當年,但卜卦之術,卻也不該連他的蛛絲馬跡,都測算不出來。”
紅衣微微蹙眉,說道:“聽聞天庭都測不出他的所在,不過前些時日,他傳訊報了平安,還算讓人安心些。”
信天翁嘆道:“他只傳訊,而未歸來,只怕處境未必是好,本想測算一把,前去助他,而今倒是只能等候了。”
紅衣輕聲道:“他這人一向機靈,既然有空閑傳訊歸來,想來也會妥善安排。”
“嗯?”
洞府之外,蘇庭眉頭一挑。
這洞府歸他所有,諸般布置也是出自于他的手中。
適才陣法似乎震動了一下。
那是內中有了動靜。
看來信天翁還是出關了。
卻也不知紅衣大侄女兒如今成神之后,是否能夠給她老父親治愈昔年的舊傷?
如果信天翁當真恢復到了當年,或許能幫得上大忙。
蘇庭手中一握,露出寒色。
轟地一聲!
洞府驀然打開。
內中父女二人,正走出洞府外,便見那少年背負雙手,面帶微笑。
“我回來了。”
蘇庭笑了聲。
久別重逢,頗多感慨。
尤其是紅衣,本以為蘇庭斬神之后,要遭天庭定罪,只怕難以存活,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她當時頗是心灰意冷,甚至想要嘗試上稟帝君,能否以她神體,替代奎木狼。
后來蘇庭免罪,本是大喜,可卻又被人伏殺,失去蹤跡,讓人憂慮許久。
而今再見蘇庭,她不由得感到十分復雜,終究還是長長松一口氣。
聽得蘇庭提及在兩界虛空遭遇伏殺的事情,無論是紅衣還是信天翁,都不由得為之屏息。
“你啊……真是不讓人省心。”
“我也無奈啊。”
蘇庭攤手道:“仙神出手,我已竭力抵御了,不過還有掌力余患,讓我沉睡了多日,不過好在被我清除了許多,如今還剩一點……”
他手中一翻,頓時多了一縷氣息。
紅衣蹙眉道:“你既然能夠清除余患,為何還留存一點?”
蘇庭笑了一聲,看向信天翁。
信天翁沉聲道:“你要為兄以此氣息,推算對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