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康已死。
守正道門新任主事人未定。
但因云康之變,眾人對于守正道門,略有不滿。
蘇庭如有念頭,未必不可取而代之。
“哦?”
只見蘇庭眉頭一挑,似笑非笑,說道:“正仙道向來是清靜無為,故而與世無爭,你倒是頗有些想法。”
云離神色平靜,說道:“蘇長老既然已經將守正道門主事人的地位,從上方拉了下來,便沒有上去的意思么?當下眾人之內,唯有你與齊宣,才全無嫌疑……齊宣不如于你,便也不能服眾,而且,他對你也頗有敬意,你若擔當此位,他必無異議。”
蘇庭聞言,摸著下巴,說道:“這么說來,蘇某人真要擔任此位,倒也不是難事嘛。”
云離點頭說道:“浣花閣諸位長老,受蘇長老救命之恩,且有云康阻攔之事,令她們心中不喜。而先秦山海界齊宣,對于蘇長老也頗多敬意,自無異議……云離為正仙道主事人,也愿見蘇長老統領此番北上斬魔之事。”
蘇庭嘿了一聲,道:“這么說來,就只剩下個西土佛宗,但似乎也不重要了。”
云離說道:“當下是守正道門,一旦如此,必定極為不滿。只不過……”
停頓了一下,云離說道:“但蘇長老此刻在守正道門眼中,卻也是同樣令人不喜的。”
以往守正道門的主事人,便號令各宗的權勢。
但蘇庭一番話,點破了固有的規矩。
守正道門主事人的地位,被他拉了下來。
各宗之所以愿聽守正道門之令,不是懼怕于守正道門,只是敬重于守正道門,并且以往守正道門主事人展現出來的決策能力,確實足以令人信服。
而今守正道門云康不足以擔當此任。
那么元豐山蘇庭,足以服眾,是否便能當得起此任?
“權勢……”
蘇庭吐出口氣,說道:“縱為修行之人,終究不是斷情絕性之輩,就如古衍長老,垂垂老矣,卻也仍有權勢之念……你這一番話,換在其他人身上,或許還真把人說服了去,可惜放在了蘇某的身上。”
云離聞言,沉吟道:“蘇長老不愿么?”
蘇庭攤了攤手,說道:“號令各宗,地位無形之間高漲,滿足一下心中權欲,但除此之外能有什么好處么?我道行也不會因此而突飛猛進,反而因為要統御諸事,必定勞心費力,阻礙修行,得不償失。”
云離聞言,稍感驚訝,過了片刻,才說道:“以往傳言,蘇長老年輕氣盛,傲氣凌云,而今看來,卻是個性情灑脫,安于平淡之人。”
蘇庭摸著下巴,總覺得這話似有深意,仿佛在說他胸無大志。
“也罷,蘇長老既無此心,便安心等侯守正道門任命新的主事之人罷。”
云離施了一禮,道:“貧道已完成掌教之命,這邊告辭。”
蘇庭似笑非笑,說道:“聽說正仙道的道士,無不是清靜平淡,奉‘無為’二字,如何云離道長,卻要勸我取而代之?你不想與我細說其中究竟么?”
云離深深看他一眼,說道:“本門有十二靜功,修至大成,無情無欲,無念無求,但昔年無上祖師,身為道祖,也未大成……至大成之日,已是超脫之時。”
他嘆了一聲,說道:“貧道尚未成仙,雖成陽神,也是凡身,心中如何無念?”
蘇庭聞言,略微點頭,笑著說道:“這個解釋,還算可以,但你心中究竟有何念想,才會勸我取而代之?”
云離沉默片刻,但終究沒有言語。
蘇庭揮了揮手,說道:“也罷,既有難言之隱,我也不追問于你,此行我是元豐山主事人,你是正仙道主事人,也算平起平坐,也輪不到我來審問你。”
云離苦笑道:“不說清楚,蘇長老對貧道便不能放心罷?”
蘇庭緩緩說道:“你知道便好,既然你有隱秘,蘇某難免要有提防。”
云離遲疑了下,只說道:“如此也好。”
他終究還是沒有坦誠的想法。
可實際上,兩人話已說開,既然蘇庭愿意跟他明說,也就代表,蘇庭對他雖有提防與質疑,實則也是十分淺淡了。
這少許提防,實也無關緊要。
“貧道告退。”
“慢走不送。”
云離回了正仙道所在。
蘇庭微微皺眉,也真是有幾分疑惑。
各宗修行,各有不同,正仙道最注重清靜無為,因此,按道理說,論起心境,正仙道出身的云離,本該是最為平靜淡然的。
但云離的言行,著實不似于正仙道真傳所應有的風格。
“怪了……”
蘇庭心中隱約懷疑,云離是否沾染了魔性,試圖挑起各宗之間的不合,讓這次斬魔之舉的聯盟,就此分崩離析。
但細想之下,云離若真是魔道之輩,那么此時此刻,他最明智的舉動,該是深藏隱匿。
眼下在他蘇某人面前挑起事端,不免顯得令人懷疑。
蘇庭心中暗有疑惑,但對于云離的懷疑,并不算強烈。
實則各宗之中,歷年來均有被魔患所侵的例子,不單是先秦山海界,便是守正道門與元豐山,也不例外。
但正仙道的真傳,心境平淡,少有欲念,反而極少有門下弟子被魔患所侵的例子。
他正在思慮當中,卻聽得些許動靜,轉頭看了過去,正是浣花閣諸位長老所在的方向。
“云宮姑娘?”
蘇庭站起身來,看向了那個年輕女子。
云宮臉色依然蒼白,雙唇也無血色,只是相較之下,氣色卻也比先前要顯得稍好了幾分,畢竟正仙道的丹藥,終究不是凡品。
“蘇長老……”
“你傷勢頗重,還是好生歇息,靜心恢復為好。”
“云宮此次作為主事之人,遭魔道設伏,門中弟子四散而逃,至今不知處境如何,著實難以靜下心來。”
云宮嘆了一聲,忽然說道:“浣花閣的行跡,被魔宗得知,并能提前設伏,足可斷定,仙宗之內,必有入魔之輩,且身份不低,只是至今未知,究竟何人……查不出此人,互相之間,俱都不免心有猜疑,難免心有不安。”
蘇庭微微皺眉,思索道:“你想說什么?”
云宮輕聲道:“守正道門新的主事人,尚未定下,而即便定下,誰也不知新一任主事,是否也已是入魔之輩?而眼下浣花閣眾弟子,俱在危局當中,蘇長老若能擔起此任,發號施令,接引我浣花閣諸位弟子,才能解救得她們安然歸來。”
蘇庭微微皺眉,未有即刻回話。
他心中隱約察覺有著幾分異常。
前頭有云離,后方是云宮。
俱都是勸說蘇庭,取代守正道門主事人在此發號施令的地位。
如若往更深一層去想,此舉不免有元豐山取代守正道門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