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庭回了元豐山所在之處,心中隱約有些異樣。
他總覺得,云康的事情,沒有這般簡單。
此事只怕是尚未塵埃落定。
守正道門主事人,堂堂道家半仙,在此自焚而亡,死得不明不白,是何等的大事?
不單是那位古衍長老,便是中土的守正道門,也不會如此輕易放下此事,定要細察一遍。
一旦細察,那么云康著了道的事,也應當能夠察覺。
“蘇長老……”陳長老近前來,神色之間頗有遲疑。
“沒事。”蘇庭揮了揮手,道:“云宮姑娘等人安排好了么?”
“已是安排妥當。”陳長老這般說道。
“如此甚好。”蘇庭點了點頭。
“還有……”陳長老欲言又止。
“還有什么?”蘇庭皺眉道。
“蘇長老的孩子……”
蘇庭頗感無言,道:“什么叫我的孩子?”
陳長老神色異樣,心中隱約將那孩子,當作了蘇庭的私生子,但聽聞蘇長老不認,卻也沒有明說,只當對這孩子的來歷裝作不知。
“不管是誰的孩子,但老夫著實不懂如何應付一個嬰孩兒。”
“也罷,難為你了。”蘇庭無奈道:“抱過來罷。”
“好。”
陳長老如釋重負。
過得片刻。
才見陳長老抱來了一個哇哇大哭的嬰孩兒。
蘇庭抱過了這孩子,低頭看了一眼。
這孩子雖然還小,身軀柔弱,極為稚嫩,但氣息卻頗純凈,而且根骨卻也不差。
“不愧是從升仙道門投胎出來的,確實有著一副上佳的根骨,比之于前生,也未必遜色。”
蘇庭暗道:“還真是個好苗子。”
他略感滿意,細看這孩子的面貌。
盡管這幼兒的面貌尚未長開,但五官雛形,自也還能看得清楚的。
他細看一遍,略感失望。
這孩子面貌倒是不丑,五官端正,只是沒有了半分往日應風的面貌。
“我看過了,陳長老可以抱下去了。”
“……”陳長老一臉茫然,道:“不是交還給蘇長老照看的么?”
“蘇某身為此行主事人,諸事繁忙,難以照看這小子。”蘇庭這般說道。
“他一直哭。”陳長老說道。
“那陳長老想些法子,可以讓他不哭就好。”
“我……”陳長老臉色變了變,旋即咬牙道:“這是你帶回來的孩子。”
“我知道啊。”蘇庭點頭道。
“蘇長老,既然是你帶回來的孩子,不應當你來照看么?”
“我不會照看小孩。”蘇庭有話直接,不再隱瞞。
“……”陳長老沉默了一下,說道:“老夫也一樣不會。”
“您老可以學。”蘇庭說了一聲,忽然思索道:“帶孩子多是女的比較拿手,你說浣花閣的那幾位,是不是可以幫個忙?”
“這幾位都不曾婚配……”陳長老提醒道:“你帶個孩子過去,拋給人家照料,沒準就給打回來。”
“不至于罷?”蘇庭心中惴惴,暗道:“好歹蘇某人也救過她們的性命。”
雖然這般念著,但他也消了念頭。
隨后,又見這一老一少,互相搗鼓了半天。
只是蘇庭忽然又想起了葛正軒來。
“傳說葛正軒乃是先天道體,自幼不食五谷,不染塵埃。”
“這小子餓了,咱們可以給他度法力,而且還省了一把屎一把尿的功夫。”
“而且法力洗煉,這廝根骨定然更上一籌。”
“就這么辦,一個極好的辦法。”
蘇庭想通了此節,叮囑道:“勞煩陳長老了。”
陳長老沉默了半晌。
才剛將應風轉世之身的包袱拋給了陳長老,而門外卻又有了正仙道云離前來。
對于云離的到來,蘇庭自是十分歡迎。
這位正仙道的道士,就是來傳他神將甲法門的。
“蘇長老……”
云離入了此處,神色復雜,語氣感慨,道:“先前你說等侯半日,未曾想到,這短短半日光景,變化無窮。”
蘇庭也嘆了一聲,說道:“天有不測風云,世事之變,往往便在瞬息之間。”
短短半日光景,先是浣花閣遇襲,蘇庭前往相救,誅殺三大魔頭,其中一個更是魔宗嫡傳,十大魔君之一。
而到后來,各宗互相猜忌,又有云康自焚而亡。
這半日光景,著實發生了許多事情,甚至改變了這一次北上斬除魔患所應有的局面。
“不論如何,既然五行甲已至,貧道便也須履行諾言。”
云離說道:“這五行甲,材質不凡,出自于本門道玄仙翁之手,但因為蘇長老運使不得法門,故而也只展現出天兵的層次,而今貧道至此,便是來傳授這神將甲層次的法門。”
蘇庭取過了五行甲,雙手奉上,說道:“就在此處。”
云離接過了五行甲,看了蘇庭一眼,忽然笑道:“而今魔道之患,藏于各宗之內,而且聽聞這五行甲之中,暗藏隱秘,若是貧道這般取走了,蘇長老只怕不會放心罷?”
蘇庭只是笑了一聲,卻并沒有否認。
云離稍微點頭,說道:“貧道沒有離開的意思,只須半個時辰,即可推演出這神將甲層次的法門。”
蘇庭知曉,正仙道的撒豆成兵之術,乃是極為不凡的一種秘術。
在力士甲的層次,只須運用真氣法力,即可施展開來。
然而到了天兵甲的層次,便須得有法門才成。
當時國師借著他手中原本的天兵甲,加上自身那一道天兵甲的法門,觀摩蘇庭的五行甲,從而推算出來可以運使天兵層次的法門。
但是關于神將甲,就連國師,也都不能推算出來。
然而云離便是正仙道的高人,對于正仙道的法門,知之甚深。
“每一個五行甲,紋路俱都不同,內中俱有差異,故而運使法門,也都不同。”
云離徐徐說道:“尤其是這一個五行甲,須得神將甲層次的法門,莫說外人必定是一頭霧水,便是我正仙道的真傳之輩,也只有觀看過這五行甲,再憑借本身對‘撒豆成兵’之術的見識,才可推演出來那一道可以運使的法門。”
蘇庭點了點頭,施禮道:“勞煩道友了。”
云離目光落在五行甲之上,口中應道:“蘇長老不必客氣。”
他目光變化,雙手不斷結印,似在嘗試。
而他也并未避開蘇庭。
這是一個宗門的秘術。
而且他只是推演眼前這一個五行甲的法門。
論起諸般變化,每一個不同的五行甲,各類變化,何止千萬?
就算是守正道門之內,能夠做到這一步的,也都屈指可數。
正是因此,任由蘇庭觀看,也無大礙。
“果然玄奧莫測。”
蘇庭看了過去,察覺他推演的軌跡,過得片刻,陽神便覺十分疲累。
他畢竟不是此道中人,哪怕天眼看清了軌跡,哪怕洞玄樓可以察知哪一道變化的真假虛實,可是全無根基,著實看不清楚。
就算是推演過天兵甲的國師,也看不出半分端倪。
若不是云離前來,哪怕蘇庭知曉這五行甲極為不凡,也難以推演出神將甲的法門來。
但越是如此,蘇庭便越是期待。
神將甲究竟是何等不凡?
正仙道可以傳出力士甲,甚至也可以傳出天兵甲,但卻杜絕了神將甲的外傳。
除卻蘇庭之外,卻也沒有聽過,正仙道之外,有哪一個人,得獲了神將甲。
如此被正仙道看重的神將甲,蘇庭心中卻也不免有些期待。
半個時辰后。
“成了!”
云離驀然一收。
五行甲之上,泛出點點光澤。
他伸手將光澤收在掌中,握掌成拳,凝成一團,看向了蘇庭。
蘇庭忙是上前來,伸出手去。
云離將那光芒,打在了蘇庭的掌心之處。
蘇庭旋即握掌成拳,將那光芒,烙印在手掌之中。
“可以了。”
云離說道:“運使神將甲的法門,已經烙印在你的掌中,只要將神將甲放在手中……法力經過你手掌處的烙印,便可以凝成施展神將甲的法印。”
蘇庭微微點頭,略有幾分訝異。
他本以為云離會跟國師一樣,傳授一道法門,可以用來施展神將甲。
但未曾想到,云離是將法門烙印在他手中。
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
法門烙印在手中,經過這一只手,蘇庭可以施展神將甲。
但實際上,蘇庭并不知道施展神將甲的真正法門,只是有施展的資格而已。
難怪這一次,正仙道愿意傳出神將甲,原來是用這樣的法門。
蘇庭心中恍然,但也不覺多么意外,而是取過了五行甲。
法力頓時一運,往下一拋。
轟地一聲!
當下便有一尊神人,立身在前,眼神威嚴,面色肅然。
但見他筋肉虬結,渾身甲胄,神威凜凜!
恍惚之間,這如同一尊真正的神魔!
這仿佛不是一個法寶化成的軀體!
這像是活生生的一尊神靈!
“這……”
蘇庭只覺眼前的神將,仿佛是血肉之軀,不禁露出異色。
云離也不禁露出了極為滿意的神色,說道:“這就是神將甲,造化到了極致,宛如生靈一般。”
蘇庭伸手往前一點,只覺那神將體內,似乎還有血氣流動,滾滾江河一般,竟是真正的血肉之軀。
然而蘇庭心中忽然一動,抬頭看向了這神將的臉龐。
轟地一聲!
這神將忽然破散,化作一片泥塵!
而下一刻,泥塵凝就,再度化作了一尊神將,仍是血肉之軀,氣血如江河滾滾一般!
“這……”
蘇庭神色驚異,忽然想起了自家的不死之身!
而這尊神將,仿佛也是不死之身!
這就是正仙道的神將甲?
蘇庭的呼吸,驀地有些急促。
在這一刻,蘇庭終于明白,為何正仙道把神將甲看得極重,只流于門中,從不外傳。
每一尊神將,若都有不死之身,該是何等臂助?
若真如此,那么每一尊神將,其本領之盛,絕不亞于任何仙宗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