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億萬之眾,性情自是各有不同,思緒之異,無窮無盡。
但是修行到了這個層次的人物,陽神已成,心性清明。
就算是先秦山海界羅長老那樣的人物,雖然本性所致,加上所學功法,故而性情難免暴躁,也并不至于如云康這般。
“云康已然修成了陽神巔峰。”
齊宣說道:“雖說守正道門不似正仙道那般的清靜無為,顯得有些凌厲冷傲,但畢竟還是道家正統……道家九重天的半仙,縱然再是不喜,他也該是心境沉穩,但屢次言談,都不免過于失態。”
蘇庭目光微凝,道:“你所言不無道理,或許他的異常,不僅是我先前所想的。”
齊宣怔了一下,道:“你看出來了?”
蘇庭回望一眼,冷笑了聲,道:“連你也看出來了,蘇某人若看不出來,豈不是枉費我修得六月不凈觀,以及我開的這一只天眼?”
齊宣斜了他一眼,臉色鐵青。
蘇庭背負雙手,說道:“以往都是守正道門先行到此,各宗敬重于守正道門,故而愿聽守正道門主事人所言。而此次我蘇某人駕馭法船,來得太快,他到之時,我已安排了門下在此歇息,故而他覺得守正道門地位受到挑釁,不免有些惱怒……”
齊宣略有思索,道:“你之前就跟他有過沖突了?”
蘇庭嘿然笑道:“這廝仗著守正道門,自視甚高,要壓我一頭,以歲數欺我,但蘇某的輩分,按道理說,高他一層,迫他喊了一聲師叔,他自覺丟了顏面。”
“或許就是因為如此,我聽聞浣花閣遇襲,前去詢問,他屢加阻攔,而蘇某憂慮表姐,險些便要出死他……”
“只不過,適才歸來,我運用天眼,加上本身陽神的感知,細看了他一眼,發覺他之所以易怒,實則另有主因。”
蘇庭說到這里,摸著下巴,說道:“我元豐山先到,以及我用輩分壓他一頭,雖然讓他不喜,但不至于讓他動怒,只不過他本身有了怒火……蘇某與他的沖突,只不過是引起他怒火的一道引子罷了。”
齊宣十分驚異,說道:“你看出來另有原因?”
蘇庭點了點頭,說道:“難道你沒有發覺他動怒之時,眼眸隱約現出淡金之色么?”
齊宣皺眉道:“我未有細察。”
蘇庭語重心長道:“日后行走天下,須得注重細節,才能避免諸般陷阱,不吃大虧,你要謹記。”
齊宣聽得教誨,也無多想,便要施禮,口中念道:“弟子謹記在……”
他聲音驀地一頓,這才施禮一半,話也才一半,忽然便醒悟過來,眼前這廝根本不是什么高人前輩,本就是個歲數比自家還低的少年而已,閱歷比自身要遠遠不如。
蘇庭正等著他施禮,卻見他施禮一半,話說一半,便沒了后續,只得摸了摸臉,出聲道:“你應該聽過,守正道門有一門神通,也是修行天眼的法門,喚作離雀仙眼。”
齊宣微微皺眉,道:“什么意思?”
蘇庭說道:“離雀仙眼,是守正道門地仙正一,在封神之后,游歷天下,走過幽冥通道,直面十方離雀之后,心有所悟,創立而成,一旦修成,則非法術,而如神通,宛如與生俱來般的本領……我曾在守正道門,面見過這位地仙,故而知曉這一門神通。”
他指著自己的額頭,說道:“我開的是天眼,而他的離雀仙眼,是變化原來的雙眼,一旦修煉有成,甚至也有焚滅魔氣的效用。”
齊宣聞言,說道:“云康修得了這一門神通?”
蘇庭說道:“他應當只是初步修成,堪堪入門的地步……也不知道是因為他成為了此行主事人,才來修行離雀仙眼,還是因為他修行離雀仙眼,才被任命為此行守正道門的主事人?”
齊宣心中隱約還是偏向前者。
云康的決策能力以及時機的把握,還有對于本身心境的修養,都要差了許多,就憑他修行離雀仙眼,守正道門不會將這樣的人,任命為主事人。
“他是修行離雀仙眼,遭受了影響?”齊宣這般問道。
“不錯,只是主因。”蘇庭說道:“離雀仙眼,源自于守正道門地仙對于十方離雀的觀摩,故而也有十方離雀的特性,本性雖然屬火,但十分冰寒……云康初學此法,只怕是對于這陰寒的火焰,掌控不得,眼為心之念,故而影響了心境。”
“再是影響心境,也會讓他如此失態。”齊宣沉吟道。
“不錯。”蘇庭緩緩說道:“原本我還在想,離雀仙眼是主因,而我的舉動,則是引子,使他震怒,情有可原……但適才你提醒了我,他畢竟是道家九重天的半仙,哪怕不如云離這般淡然的心境,也不應當是如此不堪。”
“你的意思是,他著了道?”齊宣驚訝道。
“定然是著了道。”蘇庭點頭道:“除卻我的原因,除卻離雀仙眼,定然還有原因。”
“倘如真如你所想……”齊宣思索道:“能夠影響這位守正道門半仙的人物,定然就在他的身側……是守正道門中的人物?”
若真是如此,便未免太過于讓人心驚了些。
連云康這樣的人物,都難免遭了道。
對方在守正道門之中,又是何等人物?
云康是在守正道門,便已著了道,還是離開廢墟之后,才著了道?
若是前者,那么魔患應當還在守正道門之中,若是后者,便應當是守正道門的某一位長老。
“不是。”
蘇庭說道:“此前我與云康初見,他雖然惱怒,但卻并未真正與我撕破顏面,甚至是對我服軟,低頭喚了一聲師叔。而在后來,浣花閣遇襲,我去往守正道門,他的態度變得極為強硬……”
說到這里,蘇庭說道:“若魔患在守正道門,那么從守正道門來到古神廢墟,半途之中,便是下手的極大機會。”
齊宣沉吟道:“你是什么意思?”
蘇庭說道:“從云康與我初見,喚我一聲師叔,到后面撕破顏面,其中的間隔時候不長,但卻是正仙道和西土佛宗到了。”
齊宣驚道:“你的意思是,魔患奸細在這兩家,到此之后,挑起云康的變化,讓我等仙宗,自亂陣腳?”
蘇庭緩緩說道:“八成如此。”
齊宣問道:“那么余下二成?”
蘇庭說道:“或許真是守正道門之人,在法船上礙于什么原因未有下手,來到了古神廢墟……也或許,對方先是按捺不動,知道正仙道和西土佛宗到來方是下手,就算被人看出端倪,也先懷疑正仙道和西土佛宗。”
頓了一下,他沉聲道:“當然,正仙道懷疑的則會是元豐山與西土佛宗,而西土佛宗懷疑的則是元豐山和正仙道。”
齊宣神色凝重,說道:“你所言不錯,而且,盡管你蘇庭的嫌疑洗清了,但元豐山的長老,卻說不定。”
蘇庭微微點頭,說道:“就算是元豐山的長老,我也不能斷定,他們之中,便沒有善于隱匿的入魔之輩。”
齊宣微微皺眉,正要繼續開口。
然而就在這時,蘇庭面色微變。
齊宣心中陡然一凜,也有驚異的神色。
他兩人的目光,俱都是朝著守正道門的方向看去。
那里有一道熾烈金光,沖霄而上,火焰升騰。
“糟了。”
蘇庭伸手在額間一抹,睜開天眼,看清了其中的變化。
齊宣看著那火焰,低聲道:“怎么回事?”
蘇庭閉了天眼,語氣復雜,說道:“云康走火入魔,陰火焚燒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