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仙蓮!
黑蓮即魔蓮!
魔蓮即魔祖!
這是三界六道之中,哪怕仙神也不知曉的隱秘。
便在這十八重冥獄之下,簡陋寺廟之間,在玄策大法師口中,平淡說來,未有半點情緒。
“魔祖入世,以魔氣侵染人間。”
玄策說道:“當時乃是諸圣共立天機,要立天庭,定地府,完善三界的時候,故而眾仙共舉,以人間朝堂,成封神之局。只是,你也聽過,當今清原祖師,乃是天人出身……故而不被諸圣察覺。”
蘇庭沉吟道:“晚輩隱約有所耳聞,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不知所蹤,而這一線大道,化身為人,成了清原祖師。”
玄策點頭道:“諸圣成道,道成天地,便能知曉天地之間的無窮之事,乃至于推演未來,可清原祖師乃是天人,遁去的一線大道,故而變成了最大的變數。”
蘇庭點頭道:“晚輩明白,有一線亂了,便牽扯了無數的漣漪。”
玄策說道:“魔祖本身無法亂世,卻在亂世之前,與清原祖師有了交集,故而也被牽扯,亂了諸圣的視線。”
他伸手朝著廟宇深處的那些邪魔鬼物點了點,道:“你看看這些,都是三界六道之中,最為窮兇極惡的異類,甚至在其中,還有一個,只是凡人。”
蘇庭愕然道:“凡人?”
玄策點頭道:“凡人,不曾修行,無有法力,但作惡無數,魂魄盡被魔性占據,泯滅了善念,泯滅了人性,至邪至惡。”
“他是前生染了魔性,輪回沒能將他魔性抹滅,今生出身極好,也有許多人對他極好,甚至真心待他,但都無法讓他有所緩和。”
“邪魔便是邪魔,仍然肆意妄為,無故殺戮,無論是誰,包括他今生養育他,疼愛他的父母。”
“經過地府判定,此人窮兇極惡,在十八層冥獄受劫,待劫滿才能輪回。”
“后來貧僧偶有念頭察覺,讓小徒弟上去冥獄看了看,便將此鬼魂領來,細看之下,發覺他魂魄之內,盡是魔性,仿佛是以魔氣構成的三魂七魄,好在今生沒有修行,否則必成大患。”
“所以將他壓在這里,意欲度化于他,洗凈一切,才能放去輪回。”
“至今百余年了。”
玄策吐出口氣,悠悠道:“大約還須百年,才能讓他魂魄,徹底清靜,與尋常的魂魄再無不同。”
蘇庭看了過去,頗是沉默。
以他的性子,碰上這么個窮兇極惡的魔魂,直接便出手斬了個干干凈凈。
但玄策終究是佛門出身,不愿造下殺孽,只一心度化,要讓魔魂恢復原貌。
“上天有好生之德,佛門也有戒殺之律。”
玄策笑道:“將之洗清魔性,重入輪回,來生做個善人,不是很好么?”
蘇庭露出敬色,道:“法師所言極是。”
玄策說道:“但換作是你,依然不會跟貧僧一樣行事。”
蘇庭沒有否認,點頭道:“不錯。”
玄策笑了一聲,似有幾分感慨。
“每一個人,自然有每一個人的行事做法。”
“貧僧想要度化眾生,所以,我才是我。”
“而你奉承著‘除惡即為行善’的道理,你也才是你。”
“你成不了我。”
“我也成不了你。”
“所以三界六道,無窮生靈,各有不同,才顯得如此精彩。”
策法師的這一番話,似是帶著極為難言的感觸。
蘇庭應道:“大法師所言極是。”
玄策微微垂首,說道:“原本,若無魔祖入世,三界必將安靜祥和,萬物皆靈,繁榮昌盛。而因為魔祖入世,創立魔域,又將魔氣侵染人性,連輪回都無法磨滅洗凈,人間才有如此分明的善惡。”
他看著蘇庭,說道:“所謂人之初,性本善,地府輪回便可以洗清生靈的過往,成為一個全新的生靈,但魔性無法洗去,所以有人,生而為惡,本性便是不善,經教導或有緩和,但心中善惡并存,只看一念之間。”
蘇庭頓了一下,道:“法師此言何意?”
玄策問道:“魔祖禍亂至此,你覺當殺否?”
蘇庭點頭道:“禍亂三界,延及后世,確是應滅,但聽聞當年封神事畢,魔祖就此消散無蹤,好像是被當今清原祖師出手所滅?”
玄策搖頭說道:“清原祖師自成道之后,至今端坐紫霄宮,不曾再干涉三界行事,不曾親自出手。”
蘇庭怔了下,道:“那傳言有誤?”
玄策說道:“也不算有誤,當年的魔祖,也算是死去了,但他依然還在,不曾徹底滅盡。清原祖師成就天道,無有出手之例,而天庭諸神,卻也不能滅盡世間魔道。”
他嘆了一聲,道:“貧僧是借助昔年佛祖遺留,才有度化惡靈,清澈魔性的本事。”
蘇庭聞言,稍有沉吟,道:“法師鎮守冥獄數百年光景,度化無窮惡靈,清去無數魔氣,而今可是察覺到了什么?是關于魔祖的方面么?”
玄策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此番前來,便是要請你斬魔。”
蘇庭呆了一下,道:“斬魔?”
適才玄策大法師還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哪怕是內中那些窮兇極惡的邪靈惡類,都應度化,放去輪回,重新入世。
哪知請蘇庭來此,卻也是為了斬魔!
“不錯,斬魔。”
玄策說道:“貧僧讓葛判帶去的佛骨舍利之中,便有魔念,被你斬去,足見你確有斬魔之能。”
蘇庭遲疑道:“但是……”
玄策頓了一下,笑著說道:“適才貧僧問你,魔祖當殺否,你也應了貧僧的。”
說完之后,玄策伸出手來,說道:“你秉承著‘除惡即為行善’的念頭,與昔年尚未成道的祖師極為相似,難道至此見得貧僧,反倒要效仿貧僧行事?”
蘇庭沉吟著點頭,說道:“斬滅魔祖,毀去魔道的源頭,自是責無旁貸,只是蘇某道行太淺,如何能斬?”
“放心。”
玄策說道:“此魔不能反抗,你有利器,便可斬魔。”
蘇庭微微點頭,道:“那么魔祖如今藏匿何處?”
玄策伸出手來,微笑道:“就在這里。”
他的手掌,纖細潔白,宛如玉質,倏忽泛起一片漆黑陰冷的光澤。
“魔氣?”
蘇庭露出異色。
這便是他與齊岳交手之時,齊岳所施展出來的氣息。
如今他便知曉,這便是魔氣。
但是玄策法師手上托著的這一股氣息,卻要比齊岳身上的氣息,更為凝實,更為凝練,更是無法看透,漆黑陰沉到了極點。
“魔祖已被法師封在手中了么?”蘇庭問道。
“不在手中,而在心內。”
玄策法師五指合并,握住手掌,攥緊了拳。
他神色低沉,語氣黯然。
“八百年前,貧僧便是魔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