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中矚目之下。
蘇庭卻第一次沒有把這些目光放在心上。
他的心神,沉入了體內。
他的陰神之中,已是孕生了一點兒陽氣。
雖只是一點陽氣,但卻是陽火之種,生生不息,盡管包括在陰神之內,卻不被陰神所滅。
他終于還是抓住了這個契機,借此脫出了枷鎖,孕生了一點陽火。
“這神甲……果真是神妙無窮。”
蘇庭伸手捂在胸口,只覺一股又一股的氣息,經由神甲,壓迫在全身各處,激發自身肉身的應變,激發自身法力的反擊,讓自身陰神變化極為劇烈。
這才是邁出這半步的最大助力。
而這一股助力,來自于那白袍老者全力的一掌。
這一掌蘊藏著八重天大真人的法力,兇威浩蕩,殺機十足。
然而神甲極為不凡,還是抵御住了。
更是將這一掌的法力,盡數汲取,化入神甲當中,壓迫在己身之上,成為破除枷鎖,孕生陽火的最后一點火候。
正是因此,蘇庭才真正得以陰極生陽,踏破了這一層境界。
接下來,只須將陽火燃起,便可化陰神為陽神。
這一步極為危險,一個不慎,燃盡陰神,便是身死道消,魂飛魄散。
但蘇庭根基無比穩固,對于修煉到陽神境界的各種知識,早已鉆研了不知多少遍……無論是雷道功訣,還是紅衣教導的元豐山關于修成陽神的各種方法以及常識,早已在心中摸索了無數遍。
他自修行以來,道行突飛猛進,幾乎無人可比,但在六重天這一步,駐足至今,算是最長,也摸索得最是通透。
當他到了孕生陽光的這一步,也就相當于到了陽神的地步。
蘇庭深吸口氣,三只眼盡數閉合。
“陰極生陽?”
紅衣眸光閃爍,心中有了震駭之意。
她初識蘇庭,在他二重天時,如今卻已陰極生陽,距離陽神,僅有半步,將要超過她生前的境界了。
而小精靈也隱約看出什么,頓時有些驚喜。
周邊觀戰之人,只覺那少年在一掌之下,氣息不減反增,各自覺得驚異。
但也有幾位八重天的大真人以及半仙,看出了幾分端倪,心中隱約覺得震撼。
適才那白袍老者,更是臉色不甚好看,他尋得機會,壓制蘇庭,有把握讓蘇庭逃脫不掉,才全力出手。
本以為這一掌必然定下勝負,哪怕要不了這少年的性命,也算取勝,能得寶冊。
哪知這少年竟然毫發無損,似乎氣息更盛幾分。
“怎么可能?”
白袍老者有些掛不住顏面,當下便是面色微變,正要再度出手。
然而卻見那少年忽然睜開眼睛,喝道:“中場休息!”
白袍老者怔了一下,這一掌卻推不出去了。
他雖然舍了臉面,以大欺小,甚至動了殺機,但如今這少年在眾人面前開口,他再要出手,咄咄逼人,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畢竟在場之中的高人,未必會坐視不理。
只是這少年莫名提出這四個莫名其妙的字眼,卻讓眾人均感錯愕。
蘇庭沒有理會,只是隨手取出一物,順手拋在海里。
轟地一聲!
海里站起一尊巨人,高達三丈許,魁梧壯碩,外層之水凝成冰霜,宛如一尊天兵降世!
“天兵?”
“正仙道的撒豆成兵之術?”
“他如何會有這撒豆成兵的本事?”
“正仙道的撒豆成兵,屬秘傳之術,但除神將甲之外,也有少數天兵甲,會贈送于人……興許是小仙 翁相贈。”
“天兵甲威勢不小,但不會比陽神真人厲害,他這是作甚么?”
眾人面面相覷,均有愕然。
而在這時,蘇庭拋了天兵甲之后,才看向那白袍老者,說道:“暫停片刻,容我修煉片刻,踏破陽神境界,再來與你一戰。”
白袍老者正要開口應答,但似乎聽出了其中的含義,當下如遭雷擊,怔在當場,臉上陣青陣白,極為難看。
而場中眾人,也似聽到了什么話語,有著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說修煉片刻,便可踏破陽神境界?”
“踏破陽神,是何等大事?一個不慎,必將引火,多少道行高深的上人,止步于此,身殞于此,他竟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么?”
“從上人境到真人境,從陰神到陽神,沒有閉關個十年八載,如何能成?修煉片刻,倒真是好大的口氣!”
“等會兒……這豈不是說,他如今還在陰神層次,仍是上人?”
場中寂靜無聲。
包括那些位八重天的大真人,以及九重天的半仙之輩。
在這一刻,竟是沉寂無聲。
六重天的境界,接連擊敗陽神真人,若這僅是依仗天眼神通……那么先前他憑借一身本領,與白袍老者這位八重天的大真人,斗得如火如荼,如膠似漆,難舍難分,又是何等的本事?
“陰神?上人?”
白袍老者臉色變幻。
他幾乎難以相信,與自身斗了半天,至今都未能擊敗的少年,竟然才只是一個上人而已。
八重天大真人,拿不下一個六重天的上人。
可以想見,此事傳開,必將成為東海的笑柄。
“顏面掃地……顏面掃地……”
白袍老者面色變了變,心中陡生殺機。
而就在這時,齊近林驀然起身,拔劍出來,喝道:“先秦山海界弟子聽令,掌教傳訊,替蘇神君護法!”
眾位弟子均是一怔,旋即紛紛起身,結成劍陣。
原本蠢蠢欲動,有意將蘇庭扼殺的某些人物,見狀也只得消了心思。
先秦山海界之中。
“掌教何苦命弟子們為他護法?”
“元豐山與我先秦山海界,并未交惡,都屬世間大派,真正撕破了顏面,對哪家都不好……”
掌教頓了一下,道:“更何況,如今蘇庭死了,本門弟子不會因此變得更為出色,而蘇庭活著,本門弟子不會因此便虛弱了。既然把他當做磨刀石,便留著他來磨刀,不經磨礪,如何鋒芒銳利?”
那長老面色微變,似有思索。
齊宣見狀,心中不禁感慨,暗道:“掌教之氣魄,浩大磅礴,難怪當年祖師選了他老人家,成為當代的掌教。”
“齊宣,你當年陰極生陽,到成就陽神,花了多少時日?”
“弟子從閉關之后,一年光景,才從陰神之中,誕生陽火之光……此后避免陽火,小心翼翼,穩重行事,花費三年,從而陰神化陽,成為陽神真人……總計閉關四年之久。”
“你猜他要多久?”
“弟子認為,他應當是……”
齊宣正要開口,旋即一頓,低聲道:“弟子不敢猜。”
掌教閉上雙目,嘆道:“他適才說了,容他修煉片刻……片刻……”
齊宣在一瞬之間,只覺得口干舌燥。
掌教嘆息一聲,背負雙手,看向南方,目光陰晴不定。
在他心中,未必沒有扼殺這個少年的念頭。
只是作為一宗之掌教,他的理智,終究沒有讓他魯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