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時。
蘇庭早早出門,花錢買下了一輛馬車,裝飾談不上華麗,但也樸素簡潔,主要還是做工穩當。
只是這馬車的價錢,倒讓蘇庭心疼了好半天。
因為在大周嚴律之下,馬匹昂貴,而這輛馬車,也可稱得上是價值不菲。
其實這馬也還談不上什么烈馬良駒,只算尋常,而那車廂,也談不上多么華麗高等,但僅僅如此,就足足要數十兩銀子……須得知曉,在這個世道,花錢買個丫鬟,也用不了這么多錢。
“別說亂世了,就算是太平盛世,也還是人命比馬賤。”
蘇庭吐出口氣,心頭暗道:“不過只是一輛馬車,還比買個漂亮侍女要來得貴些……若是換一匹上等的好馬,換一輛華麗的車廂,還得把陳友語這半生積蓄砸進去才湊得足。”
這些馬車,因大周嚴律,故而十分昂貴,其實在落越郡本地,也少有買賣,多是押錢租借罷了。
而且,這些個養馬的莊子,本就不是做落越郡這些平常百姓的生意,這些來往車馬的生意,在落越郡之中,也就是孫家、王家、唐家等等幾方大族,才用來代步,或是買賣,或是租借。
除此之外,則是從外地來的,或是行人,或是商隊,常會因為各種狀況,租借或者買賣車馬。
“這馬車你會駕么?”
表姐出來,眉宇微蹙,這般問道:“若是不會,還得請個車夫,這么一來,花費太大……要不然咱們還是去退了罷?”
蘇庭摸了摸臉頰,滿是無言,嘆道:“姐,我說了三遍了,我在買馬車的莊子里,跟人家學了怎么駕馭馬車……雖然時間不長,但我的聰明才智,我的絕頂天賦,你是知道的,短短片刻學會駕馬,那是完全不成問題啊。”
他知道為了這輛馬車,向來節儉的表姐,確實是心疼不已。
盡管他沒有明說這輛馬車的價錢,但表姐也知道,在落越郡這地方,馬車這樣的物事,絕不是平常人家可以用來代步的。
“你啊……”
蘇悅顰嘆了一聲,頗是無奈。
原本在她眼中,她和小庭這一路去,便是要徒步行走,長途跋涉,經過這千里路途的。
但哪里知道,小庭還未經過她的同意,居然就花了一大筆錢,買下了一輛馬車。
蘇庭看她這般模樣,笑嘻嘻道:“這有什么好心疼的?總不能千里迢迢,咱們真是徒步行走罷?”
蘇悅顰輕輕點頭,似乎想說可以。
蘇庭見狀,先是咳了聲,道:“姐,你看這個季節,天氣多變,有時太陽烈如火烤,有時陰天狂風驟雨,咱們既然有這個錢,也不能一路受苦過去的。”
“徒步行走千里,不僅勞累,還費時日,加上這么多行李,要走這么一段路,豈非要了人命?”
“再者說了,哪怕趕路錯過了投宿的,咱們還能住在馬車里,不至于露宿荒野,那樣不僅受苦,還指不定有危險。”
“例如豺狼虎豹什么的玩意兒?”
說著,蘇庭看了表姐一眼,又跟著說了句:“再如……路上偶然看見咱們,而起了歹意的歹人?”
這話一出,便是蘇悅顰,心中也不免有些慌忙。
蘇庭見狀,忙是繼續開口,道:“再不濟咱們多睡幾次馬車,把住宿的錢省了,也就把買馬車的錢,省了好多回來了。”
“哪怕退一步說,咱們坐著馬車,早去早回,早點治你的寒氣,還能早點回來開店鋪,多賺些錢……而且回來之后,這馬車又不是沒了,大不了還能轉手賣出去嘛。”
經蘇庭這么一說,蘇悅顰似也有覺得有理,只是她看著這輛馬車,又不禁嘆了聲,道:“可咱們哪有閑錢,你怎么想著要買下這輛馬車的?”
蘇庭笑道:“咱們家里不是還有點兒銀兩嘛,加上這次半年店鋪的租金,湊了一湊。”
蘇悅顰蹙眉道:“那也不夠啊。”
蘇庭總不好直說是隔壁陳友語家的,只是笑著道:“前次跟那王家公子虛以委蛇,那時我順手坑了他一筆,如今都沒有花完,加上這次半年租金,也算勉強湊足了。”
“湊足的錢,用來買了馬車,那路上花費,該要怎么辦?”
“我自有辦法,餓不了肚子的……”
蘇庭這般說來,又怕表姐再度發問,忙是說道:“松老還在等著,咱們快些起行,經過神廟時,還要跟松老辭行。”
聞言,蘇悅顰也不敢怠慢長輩,讓松老久等,便沒有再問。
兩人也沒多少家當,不過是幾件衣衫罷了,表姐想得周到,還準備了套厚實的衣服,避免天氣轉涼。而蘇庭早把自己的東西,都擺放到車上去了。
姐弟二人忙活片刻,便收拾妥當。
扶表姐上車之后,蘇庭真氣運轉,一掌拍在那匹馬的身上,真氣環繞,避免操作不當,一時失控。
“走了。”
蘇庭不敢駕馬太快,省得初次坐車的表姐,不大適應。
但事實證明他是多慮了,表姐初次坐上馬車,饒是性子沉靜,卻也不免有些好奇,倒沒有什么暈車的跡象。
臨近神廟。
今日信眾三三兩兩,也不算多。
松老解了幾簽,也便是推托今日不適。
而在其他人眼中,這位廟祝解簽的本事,自然是極高,這樣高深的人物,每日解簽,想必也有人數限制,倒也沒有多說。
人家解簽的規矩,擺在這里,破了規矩,不見得是好事。
這般一個推托,松老倒是閑了下來,緩緩走出了廟門。
才出廟門,望了片刻。
過了陣子,遠遠聽見馬蹄聲響起。
松老輕聲道:“蘇庭來了。”
青平只聽馬蹄聲,未見來人,道:“這是馬車聲音?”
若非松老提醒,他也只當這馬車聲音,就是源自于來此進香的信眾罷了……畢竟信眾之中,也不單單是落越郡的窮困百姓,同樣不乏富貴人家。
如今聽聞松老所言,青平頓時明白了。
“這個風騷的家伙。”
青平臉頰抽搐了下,才這般說了一句,便見那邊街道拐角處,探出了一個馬頭。
那是一匹高頭大馬,后頭拉著一輛車。
而駕車的,赫然是蘇庭。
只見馬頭一調,轉了個彎。
這架馬車便朝著神廟這邊緩緩過來。
駕車的蘇庭,笑意吟吟,逐漸近前。
松老背負雙手,看著馬車近前,淡淡道:“你倒也真是知道享受,還買了一輛馬車。”
蘇庭下車來,施了一禮,笑道:“千里遠路,又背負著行李,總不能徒步行走吧?買了馬車,去也快,回也快,您看這車廂,頂上有蓋,三面封閉,還能遮風擋雨。”
松老滿是無奈,微微搖頭。
青平正想說他一句,蘇家如今落魄,窮酸度日,還敢如此揮霍,但念頭才起,忽然想起在這廝盜了陳友語半生積蓄,又盜了孫家之內不知什么寶貝,頓時便沒有話說了。
就在這時,一只纖細的手掌,掀起了車簾。
蘇庭忙是伸手,把表姐接了下來。
蘇悅顰下了車,往前而來,盈盈一禮,道:“見過松老。”
松老點了點頭,道:“你這丫頭的事情,老夫俱都知曉了,今日前去,該一路順風。”
蘇悅顰微笑道:“多謝松老吉言。”
松老略一點頭,看向蘇庭,道:“老夫有話與你說。”
蘇庭聞言,笑道:“晚輩也正有東西,要給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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