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蘇庭。”
袁珪躬身說道:“卑職查過,這陳友語,平日里與人問好倒是勤快,但卻氣量狹小,跟鄰里都是貌合心不合,跟蘇家也是如此。經過查知,早年蘇家父母跟他吵過,如今蘇庭搬過來,跟他也有些不快,以蘇庭這個少年的性子,絕不可能忍氣吞聲,卑職判定,八成是他。”
“證據呢?”方慶問道。
“這個……”袁珪遲疑了下。
“沒有證據?怎么定案?就憑你一場推測?就憑這八成的可能?”
“他用鬼神之術,難留痕跡,未有證據。”
“既然你向來不信鬼神,如何又認他是鬼神之術?”
“卑職……”袁珪微微拱手,未再多言。
“若真是鬼神作案,那便要請鬼神鎮壓。”方慶沉聲道:“袁捕頭,你真覺得是鬼神之術,近了可以請神廟松老去驅邪,遠了也可以上報京城司天監,可這些案子,都要按照律法,而不是憑借你的猜測,便可以定罪的。”
“卑職……明白。”袁珪低下頭去,不禁又想起了王家公子的命案。
“下去罷。”
方慶略微擺手,揮手示意袁珪退下。
袁珪頓了一下,道:“大人,卑職沒有證據,不能定罪,但你是知道他的身份與本事的,他若總是這般肆意妄為,落越郡必定雞犬不寧。”
方慶目光微凝,沉寂了片刻,然后說道:“本官信他,絕不會為非作歹,但凡處事,必有緣由。”
袁珪施了一禮,退了出去,臉色不甚好看,心中只嘆了聲:“大人沉迷鬼神,陷得太深了。”
見袁珪離去,方慶忽然伸手,揉了揉額頭。
聽聞袁珪一番話,他大約也是懷疑到了蘇庭的身上。
落越郡這一畝三分地,除了松老之外,便只有蘇庭,才有這個本事了。
“還得讓蘇先生稍微收斂一些才成,哪怕事出有因,哪怕懲惡揚善,也不能總是施法。”
方慶略感苦惱,想起年末升遷一事,又驚又喜,又是惶然。
他在這個位置上,坐了太久了。
官場上,既有同心的同僚,也有離心的政敵。
落越郡的牢獄,煞氣沉重,也跟其他地方牢獄一樣,總有些犯人出現事情。這種事情在各地牢獄也算常見,不是什么大事,偏偏被政敵擴大,借此抨擊,作為阻他官場道路的借口。
他曾想要重建牢獄,但朝廷的銀兩,卻也不是他能隨意動用的。
眼下蘇庭替他除去了這方面的隱患,滅掉了一個阻礙,年末升遷,希望極大。
但這次的失竊案,在這個節骨眼上,便極有可能成為他的阻礙,所以他才如此重視。
可如今,失竊案成了謊報的假案,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雖說這次判案,有些不大合他往常行事風格,但這樁事情,本就沒有證據,按律去審,也審不到蘇庭頭上。
方慶揉了揉眉宇,忽然嘆了聲,滿是疲累。
神廟。
“失竊?”
“正是失竊,但沒有外人蹤跡,定性為假案,就發生在蘇庭隔壁家。”
“假案?”
“官府是這么認定的,但那陳友語好像氣病了,也不像是假的,不過這病也可能跟他挨了頓板子,關了幾天,有點兒關聯。”
“你懷疑蘇庭?”
“如果是假案,也就罷了。如果不是假案,多半也只有他了。”
“無聲無息,盜走了人家的財寶,這樣的法術,可不多見。”
松老沉吟道:“老夫都不通此道,而他初得修行,道行還淺,怎會施展出這樣的法術來?再者說,我雷部之中,乃是仙法真傳,也不會有這種偏門之術才是……”
說著,松老忽然想到什么,自嘲一笑,道:“人各有機緣,何況他蘇家祖上也是遇仙的機緣,隨著寶物傳來下來些微末法術,也在情理之中。”
他倒是把蘇庭用的法門,想到了蘇家至寶的層面上。
涉及這些機緣,可算得是個人的秘密,松老倒也沒有多想,更沒想去尋蘇庭詢問。
只是想到蘇庭,松老沉吟了一下,道:“這廝近來除了犯下這樁案子,還有什么事情么?”
青平微微搖頭,道:“沒什么出格的事,除了去孫家門前走過一遭,此后就整日窩在家里,多半是在修行,但這幾日間,外出也有些勤快,好像是要張羅他蘇家店鋪重新開張的事情。”
蘇庭去孫家門前走一遭,前次松老就聽青平提過,也不甚在意,倒是聽聞蘇庭近日張羅店鋪一事,略有沉吟。
“這小子要開什么店鋪?”
“還不清楚,但他父親的醫術,也沒傳下來,至少不會是開藥堂的。”
“這倒也是……”
松老思索片刻,說道:“這小子就當真要這么開間店鋪,養家糊口,然后安心修行,當個市井當中的隱士了?”
青平面色也有些古怪,苦笑道:“看起來倒是這樣,不過他那性子,也不像是能靜下來隱藏在市井之間當隱士的料。”
松老擺手道:“哪怕是這塊料也不成,埋沒了他的天賦……哪怕真要當隱士,也該遠離塵囂,靜心修行才是。在這喧囂紅塵之中,他這小子又不是什么清靜無為的性子,各種影響,能修成什么?”
青平沉吟道:“要不然,我去勸他一回?”
松老微微擺手,道:“人各有志,把利弊跟他說一遍,以后日子該怎么過,還是他的事。”
頓了一下,松老仿佛想起什么,忽然道:“對了,等過些天再說吧,那時再去傳他過來,老夫這邊有點兒事情,過幾天正有眉目,還要找他。”
想起蘇庭又要來煩他老人家,松老嘆了一聲,滿是無奈。
青平看著松老那滿是嫌棄的神色,心中忽然想笑,終是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過得片刻,門又敲響。
“進來。”
松老道:“怎么回事?”
青平推門進來,只見他面色古怪,說道:“蘇庭早來了,就在廟前等著。”
松老略微愕然。
過了片刻,這老人搖頭笑道:“說到就到,這廝莫不是修成了什么大神通?話說回來,以他性子,怎么沒有闖進來,還在外頭等著?”
青平苦笑了聲,道:“先前弟子出去時,他正在雷神天尊的腳下敲著,說是神廟中藏著寶貝,上次有五行甲,這次指不定有什么。”
“這混賬小子,屬猴子的么?”
松老抬了抬手,道:“算了,你去把這小子引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