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院內。
晨時,東方朝霞初起。
但見少年盤膝而坐,雙目微閉,呼吸平緩,盡管他眉毛發鬢,都有些許細微白露,卻未有濕了身子。
他五官俊秀,氣態安靜,有著幾分出塵之意。
再看他淡黃衣衫,洗得發白,卻別有一番意境,簡單樸實。
過了片刻,才見他睜開雙眼。
在他眼底深處,閃過一縷寒光,如同夜間的驚雷,一剎而過。
“按照松老給的簿冊來看,以我眼下的道行進益,不說是一日千里,也是十分驚人,超過了絕大部分修道人應有的速度。”
蘇庭徐徐吐氣,良久才散,旋即露出笑意,暗暗贊道:“我蘇某人果然是天縱奇才,悟性非凡。”
根據松老所給的簿冊來看,當今世間,修道之人,境界共分三重。
第一重天,修得真氣,能凝神安魂,達到心氣平和,氣質脫俗的地步。而真氣能游走全身,能舒緩經絡,也能消除百病,得以延年益壽,長命百歲。
第二重天,真氣凝形,到了這一步,已能外放出體,從而加以運用。例如真氣傳于五行甲,便能施展此寶;例如真氣灌注符筆之上,便能繪畫靈符;再如步罡踏斗,結印成法,都已非難事。
在第三重天,便是凝就真意,使得真氣有所依附,成為法力。而到了這一步,各類法術,隨手捏來,堪稱能夠呼風喚雨,在尋常百姓眼中,已是與神仙無異。
“根據上面記載來看,松老該是在第二重天。”
蘇庭暗道:“而我初成真氣,是第一重天,只是還沒積累足夠,未能踏破第二重天。”
到了第二重天,他大約就能開始施展出雷法,能夠繪畫雷符,也能初步運用陸壓道君的傳承。
而如今第一重天,其實還是凡身,只是一縷真氣在身,得以游走全身,疏通經絡,驅動血氣,從而延年益壽,可以長命百歲,也能安神靜氣,平緩心境。
但真要論起來,第一重天的修道人,便只是積累己身底蘊,可也僅限于此,卻根本沒有斗法的本事。
真要打斗起來,還不如一個身強體壯的壯漢,更不如只習練過兩天拳腳,尚未入門的武夫。
想起武道,蘇庭不禁有些沉默。
因為這上邊也記載了武道的變化。
“修仙煉道之談,如今多是傳說,虛無縹緲,難言真假。而習武之人則遍布世間,武道技藝,乃是確確實實可以看見的本事,只須練武幾日,便能見效,所以世人習武者眾多。”
蘇庭略有恍然,心道:“倒是修道之人,哪怕有心修行,但不得其門而入,即便得了些許末流功法,數年乃至數十年修行不成,不入門檻,未得真氣,這般例子,也是不少。”
這也是朝堂之上,儒生質疑的源頭質疑。
武道為真,仙道為虛,所謂神仙妖魔之傳說,不過前人杜撰,愚昧百姓而已。
其實這般質疑,也并非沒有緣由。
修道之初,修行中人,入門艱難,往往三五年未能練就真氣,甚至數十年光景,乃至于半生修行,都未必入門,難免使人心中迷惑,從而質疑。
而習武之人,錘煉體魄,幾天就能變得強壯,見效極快,也是事實。
“武藝也分三重。”
“第一重,搬運氣血,拳腳有力,算是入門,不再是粗通招式的門外漢,在江湖之上能算高手。”
“第二重,凝成內勁,勁力迸發,能崩山石,能斷生機,摧毀人的五臟六腑也只是輕描淡寫,一拂而過,不留外傷。”
“第三重,號稱武道大宗師,已經將人身潛力發揮到了極點,能開碑裂石,能力挑車馬,能生裂虎狼,縱橫無敵。”
“但武藝終究是人的道路。”
“人力有時盡,因此,到了這一步,人身的極限盡數挖掘出來,便也是武道的極限,無法再進一步,也無法敵得過歲月的衰老。”
蘇庭翻閱著這本簿冊,對于武藝的分化,也有了大致上的了結。
修行的三重天,在前面來看,修道中人盡管手段高深莫測,玄奇萬分,能下蠱,能用符,能咒殺,但正面打斗起來,還是不容易斗得過習武之人的。
畢竟這三重天之內,武人強盛,以爭斗,殺伐為主,而修道之人,則以養生,積累為主。
“人力有時盡,天道永無窮。”
“武道有盡頭,可是仙道,卻還有道路。”
“三重天之上,乃是凝成陰神,成就上人,堪稱是超凡脫俗。”
“可惜這本簿冊,只記載到這一步,沒有更為詳細的記載。”
蘇庭將簿冊收起,想起了那個侵入他識海之中的上人。
那竟然是一位比松老道行高了無數倍的人物。
那是一位超脫了人身界限,堪稱人上之人的人物。
那是一縷可以任意侵入他人識海,抹殺他人魂魄的陰神。
那是一位道行高深到連松老都難以想象的人物。
“難怪一縷陰神散開,能讓我識海壯大,魂魄凝實,感知擴展,得益無窮。”
蘇庭感嘆道:“這修成陰神的上人,竟然如此厲害,若不是看了這本簿冊,根本難以想象其玄妙高深之處……只不過,任你上人再是厲害,那又如何,還不被我蘇某人斬滅了去?”
他收了簿冊,站起身來。
這簿冊之中記載的常識,對他來說,確實極為重要,幾乎可以說是讓他真正認識了這個世界的體系。
至少,讓他明白,在修成陰神,成就上人之前,在紅塵俗世之中,還是不能過于肆意妄為。
畢竟前三重天,習武之人的本事,真正論起實力,不見得比修道中人遜色。
只不過,修道人終究是修道人,也不能妄自菲薄。
“神仙鬼怪,玄奇法術等等方面,古往今來,傳說無數,加上當世極少有人顯法,便顯得無比神秘……也就讓人不敢輕視。”
“而實際上,修道人哪怕是只是修行初期,也大多能識風水,能辯吉兇,能知善惡,而到了稍微高深的地步,已能用法術,能用符法陣法,乃至咒殺之法,能斷生死。”
“這各種手段,神秘莫測,加上古往今來,搬山填海種種傳說,也足以讓世人為之敬畏。”
“就算是武人,得見鬼神,也心有敬意。”
想到這里,蘇庭取出了五行甲,放在手中。
五行甲乃是寶物,玄妙無比,盡管耗盡了多年前那位道人殘存的法力,但只要蘇庭修成二重天,真氣外放,就可以初步運用這五行甲。
而如今,他僅得真氣入門,本是不能運用此寶的。
可是在簿冊之上,還有一種方法。
便是用舌尖之血,引動一縷心血,將體內真氣放出,凝成精血,從而施展法術,施展法寶。
“此法來歷神秘,損害極大……”
“一般來說,真氣運用,消耗之后,只須打坐恢復便可。”
“然而,用精血引出體外,這一縷真氣便徹底斬斷與本身的聯系。”
“此法實際上,便是自損真氣,自斬修為,借以施展法術或是法寶……”
“這樣的法門,似乎頗為隱秘,而哪怕傳出去了,多半也不會有修行之士,愿意自損根基。”
“但我既然得了此法,也沒有閑心再跟那王公子去耗了。”
“損得一縷真氣,節省時間,提早完事,讓我安心修行,這中間節省下來的時間,對我蘇庭這等曠世奇才而言,都足夠我凝聚出三縷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