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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催妝鋪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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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催妝禮是財禮的最后一步,一般是成婚前三天送給女方,催促女方趕緊化妝,準備出閣了。

  催妝禮一般是送花髻、銷金蓋頭、五男二女花扇、花粉盝、洗頭、畫彩線果之類,同時女方家也要回禮,一般是金銀雙勝御、羅花幞頭、綠袍、靴子等物,

  朱元甫來到府門外,送禮的人是范寧的二叔范鐵戈,他能說會道,善于和人打交道,所以這次范寧婚禮中對外打交道的事情,基本都是由他來負責。

  范鐵戈穿了一件褚紅色員外服,頭戴平巾,白胖的臉上掛著笑瞇瞇的表情,他見朱元甫出來,連忙上前行禮笑道:“大官人,鐵戈特來送催妝禮了!”

  說完,他回頭一揮手,兩名模樣俊秀的小廝抬著描金箱籠上前,上面扎著綠綢緞帶。

  朱元甫笑著連連點頭,“好!好!范員外不妨進去坐坐,喝杯茶!”

  “按咱們家鄉規矩,我還真不能進去。”

  按照平江府的風俗,送完最后的催妝禮后,下一個環節就是迎娶,在這期間,男方家便不能再踏入女方家門檻,只有等迎娶那一天,由新郎踏入女方家大門,如果這期間男方家人進入女方家大門,卻又不迎娶,這叫斷喜,有點不太吉利,應該盡量避免。

  朱元甫呵呵笑道:“我還沒有收禮,朱員外但進無妨,不過我若遲遲不收禮,范員外也會急得跳腳了,也罷!以后有的是時間喝茶。”

  他吩咐左右,“把禮抬進府中!”

  上來兩名家人,把催妝禮抬進朱府,緊接著又將朱家的回禮送了出來,也是兩口金絲銀邊的楠木箱子,上面扎著紅綢緞帶。

  范鐵戈笑著拱拱手,“新房和床席桌椅已準備好,我們都期待朱家上門了!”

  “放心吧!明天一早就到。”

  送催妝禮是男方家在迎娶前的最后一步,但女方家卻不是,女方家在出嫁前還有一步,那就是鋪床。

  在舉行婚禮的過程中,各種儀式、宴席都是男方家掏錢,洞房也是男方提供,不過既然講究門當戶對,女方家在婚禮中也要出力,女方負責布置婚房,如果是小戶人家,財力有限,那么女方家布置洞房就夠了,如果雙方都是財力雄厚的大戶,那么就要連整個大堂、婚房都要布置起來,以向賓客顯示女方家的財力。

  知道現在,這個風俗依舊保留著,比如新房內的數十條緞面都是女方家提供,再比如男女雙方買房結婚,男方出首付,女方出裝修,也算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布置婚房叫做‘鋪床’,各種綾羅綢緞,各種被褥帳幔,各種房奩器皿,各種擺設的珠寶首飾等等,將婚房的一切布置妥當,一方面是助新人宜室宜家,另一方面也是顯示女方家的財力。

  鋪床是女方嬸娘、姑母等女長輩去男方家收拾,當然,豪門大戶的女長輩不會親自動手,一般都會帶去大批仆婦丫鬟。

  這次范寧成婚,男方包括財禮、酒宴、儀式等等,大概花了一萬貫錢,那么女方家的鋪床耗費一般也會和這個金額相當。

  至于嫁妝,那是給女兒的財產,就算成婚后也是由女兒支配,男方家一般不會動用,很多時候,女兒在男方家的地位高低,一般都是由嫁妝多寡來決定。

  在普通百姓的婚姻中,財產問題極為重要,可以說是重中之重,什么兩情相悅都是次要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蘇亮和程圓圓,兩人是兩情相悅不假,但程家的態度注定這門婚事成不了。

  程家是揚州大戶,家里有點底子,但他們想把底子留給兒子,不愿為女兒出嫁掏錢,蘇家當然堅決不會接受,蘇亮可是考中了童子科進士,賜進士出身,兩家就已經門不當戶不對了,程家還不肯給女兒豐厚的嫁妝,這門婚事怎么還成得了?

  朱孝云因為女兒的婚事也特地請了三天假,朱孝云對范寧這個女婿總的來說還是滿意的,但滿意也是相對而言,比不上父親對范寧的滿意,只能說比較滿意。

  之所以達不到朱元甫對范寧喜愛的高度,這里面有兩個原因,一個是范寧太強勢了,讓他這個岳父無法駕馭,甚至還有點自愧不如。

  其實朱孝云還是更喜歡柳然這樣的女婿,起點不低,也是賜同進士出身,而且還要仰視自己,在這樣的女婿面前,他有充分的優越感。

  但自從二叔和父親翻臉決裂后,柳然就沒有希望了,畢竟這個家還是父親做主,遠遠輪不到他,朱孝云也只能接受父親的選擇,認可范寧這個女婿。

  當然,作為正四品朝廷高官,朱孝云也知道這樁婚姻后面隱藏的政治背景,幾十年來,朱家一直是中間派,既不是保守派,也不是革新派,柳家也同樣是中間派,隨著慶歷革新的失敗,保守派和革新派之爭漸漸演變成奪嫡之爭,究竟是支持曹皇后的義子趙宗實,還是支持張貴妃的義子趙文惲?

  隨著斗爭愈加激烈,中間派已經無法延續下去,為了家族的利益必須要做出選擇。

  柳家在幾年前毅然選擇了支持張貴妃,而朱家也出現了路線之爭,二叔想通過柳家抱上張堯佐的大腿,但父親卻是支持趙宗實,從奇石館給了趙宗實一成的份子,就是父親的一種表態。

  這就是朱家分裂的根源,父親和二叔選擇了不同的路線,兩人分道揚鑣便是必然的結果,而把孫女朱佩嫁給范寧,更是祖父想擠進趙宗實心腹內圈的一種抉擇。

  而另一個朱孝云對范寧感覺比較淡的原因,是他和女兒朱佩的關系,女兒朱佩從小就和祖父住在一起,而和父母是聚少散多,女兒已經十七歲了,和父母在一起的時間恐怕五年還不到。

  有時候,朱孝云竟忘了自己還有個女兒。

  和女兒感情平淡,對女婿自然也不會太上心。

  不過再怎么樣也是女兒出嫁,朱孝云特地請了三天假,集中精力準備女兒的婚事。

  晚飯后,朱孝云和妻子王氏在房間里商量女兒嫁妝和鋪床之事。

  朱孝云嘆口氣道:“我真沒想到父親會把京城的十二家錢鋪給佩兒做嫁妝,這件事若傳開,家族內部肯定會起紛爭,恐怕毅兒也不會高興。”

  朱孝云的次子朱毅前年成婚,父親只給了他二十萬貫錢和京城一座宅子,而顧家陪嫁了長洲縣的一座宅子和兩千畝上田。

  相比之下,女兒朱佩出嫁則豐厚得太多。

  妻子王氏卻比朱孝云看問題更細一點,這里面固然有母親疼愛女兒的因素,但也有其他方面。

  她勸丈夫道:“木堵鎮的房產其實并不值多少錢,最多兩萬貫錢,至于五千畝上田,也就兩三萬貫錢,毅兒可是得了二十萬貫錢和一座京城的十畝宅第,他其實并不虧。”

  朱孝云苦笑一聲,“關鍵是京城的十二座錢鋪啊!”

  王氏對丈夫的擔心卻不置可否,好歹是自己的女兒,若不給佩兒,那也是老二或者老三家拿走,憑什么老大就要吃虧?

  “官人,你要替哲兒想一想,將來咱們不在了,誰來照顧哲兒?你覺得毅兒會照顧他嗎?”

  這才是王氏最擔心的事情,她的大兒子將來怎么辦?

  毅兒從小就比較嫌棄兄長,長大后對他更是漠不關心,將來自己和丈夫不在了,毅兒絕對不會承擔起照顧兄長的責任,對這一點,王氏心知肚明。

  相反,女兒卻很心疼哥哥,一直照顧他,如果自己和丈夫將來不在了,那照顧哲兒的擔子肯定會落在女兒身上,就憑這一點,王氏就完全支持給女兒厚重的嫁妝,她才不會管其他幾個小叔子會怎么想。

  朱孝云想到了自己的長子,他嘆了口氣,“你說得對,也只有佩兒才會照顧她哥哥。”

  想通這一點,朱孝云也不在意父親的偏心了,他又對妻子道:“明天一早要開始鋪床,這件事就麻煩你了。”

  王氏點點頭,“我知道,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明天一早我和三嬸去,這方面她比較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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