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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神童對神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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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京城住了五天,范仲淹準備回鄧州了,同時要送范寧回平江府。

  這天下午,范寧在房內練字,門外傳來腳步聲,這腳步聲有點熟悉,是主人歐陽修。

  他連忙放下筆,把正在寫的東西藏在下面,這時歐陽修出現在門口笑道:“你祖父正好有事暫時回不來,他托人捎話給我,讓我帶你去參加一個宴會,到時候他會在那里。”

  “多謝前輩,我隨時可以出發!”

  歐陽修這幾天和范寧交集不多,只是第一天他考教了范寧驚人的記憶力,令他嘆為觀止。

  尤其范寧給他修改了醉翁亭記,使他刮目相看,竟有了收徒之念。

  歐陽修也是剛進京出任翰林學士,事情比較多,在家時間很少,倒是女兒小倩和范寧關系很好,在自己面前已經夸獎了他兩次。

  歐陽修想到范寧明天就要回去,他祖父范仲淹拜托自己指點一下范寧的文章書法,自己卻一直沒空,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歐陽修見范寧似乎在偷偷遮掩書案的文字,便走上前笑道:“你在寫什么,給我看一看。”

  范寧臉一紅,只好把一疊寫滿字的字給他,歐陽修頓時笑了起來,是自己前幾年寫的朋黨論。

  “書法有點進步了,但還須長久努力!”

  歐陽修也看出來了,范寧寫字比他剛來那天又好了一點,更加工整,這是范仲淹教孫子的辦法,先寫工整,再慢慢寫好。

  其實這個方法也不錯,只是見效比較慢,不能性急。

  范寧點點頭,“祖父也說了,沒有十年時間苦練,晚輩的字是見不了人的。”

  “你祖父太夸張了,在我看來,堅持練習三四年,你的字就能拿得出手了,不過要被你祖父稱為‘書法’,確實要至少十年時間。”

  “晚輩會堅持不懈,多謝前輩鼓勵。”

  歐陽修又翻了一篇,他指著紙上半首詞笑問道:“這是你寫的?”

  范寧有點不好意思,他只寫了一個詞牌,和一句詞。

  他用歐陽修的作品練字,除了朋黨論、醉翁亭記外,還有就是浪淘沙,剛寫了其中一句。

  他想寫的這首詞其實是眼前這位歐陽前輩的晚年之作。

  ‘垂柳紫陌洛陽東.....’

  歐陽修讀到‘垂柳紫陌洛陽東’,心中竟隱隱被觸動了,又仿佛回到了當年和一群好友在洛陽時的生活。

  他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緒,又笑問道:“你應該沒去過洛陽,怎么會有寫到洛陽?”

  范寧躬身道:“晚輩沒有去過洛陽,這不是寫晚輩,而是寫前輩,這兩天晚輩在拜讀前輩的大作,感覺前輩很思念年輕時的生活,便想仿照前輩的風格涂鴉,可惜才疏學淺,模仿不了。”

  歐陽修摸了摸他的頭,心中頗為感動,這孩子不僅聰明過人,更重要是宅心仁厚,這才是金子般的品德。

  這句垂柳紫陌洛陽東也開啟了他的思路,他才思涌出,提筆把全首寫了。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柳紫陌洛陽東,總是當年攜手處,游遍花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他把這首詞遞給范寧,溫和笑道:“這首詞就送給你了。”

  “多謝前輩!”

  ........

  今天是九月十八日,天空下著蒙蒙秋雨,一輛牛車在細雨斜風中緩緩而行。

  范寧今天要參加的宴會是祖父范仲淹的好友,樞密使龐籍的六十歲壽宴,龐籍官任宰相,在朝中人脈極深,因此前來賀壽的官員絡繹不絕,很多人都是從外地趕來。

  歐陽修帶著范寧以及學生曾布乘牛車來到了龐府,門口已停滿了各種馬車和牛車,龐籍親自率領兩個兒子在門口迎客。

  或許是歐陽倩給范寧說了好話的緣故,曾布對范寧的一絲不滿也消失了,一路上和范寧有說有笑。

  “你們兩個跟著我,別走丟了!”

  歐陽修招呼兩人一聲,兩人連忙跟隨,范寧雖然心智成熟,無奈腿短手小,還是一個孩童身軀,他只得和曾布一路小跑,跟著大步流星的歐陽修。

  歐陽修自從前幾天醉翁亭記正式發表后,頓時轟動京城,聲望也到了一個頂峰,隱隱已有大宋文壇領袖的跡象。

  他一路和人打招呼,不多時便來到大門前,龐籍早看見了他,連忙笑著對眾人道:“醉翁來了,大家快把酒收起來!”

  眾人一陣大笑,歐陽修和龐籍寒暄兩句,又把范寧和曾布拉過來行禮,龐籍呵呵笑道:“小曾也來了,你兄長在里面,和司馬光在一起。”

  他目光又轉向范寧,覺得有點眼生,便笑問:“永叔,這位是你的子侄?”

  歐陽修微微一笑,“是希文的孫子,這次從家鄉帶來,一個了不起的神童啊!”

  龐籍又驚又喜,對范寧笑道:“原來你就是老范的神童孫子,這兩天我耳朵都被他說起老繭了。”

  范寧連忙躬身行禮道:“祖父憐愛孫子,大多會有夸大之辭,晚輩很平常,老相公切不可高抬了范寧。”

  “誰說你很平常!”

  身后忽然傳來一個聲音,眾人回頭,卻是王安石走上前,只見他雙眼熬得通紅,臉頰略略有些清減。”

  他走上前深深向范寧行一禮,“君之一席話,令王安石勝讀十年書,請受我一禮。”

  范寧淡淡一笑,“我只問你能接受嗎?”

  王安石點點頭,“我覺得非常有道理,我愿再用十年時間去實踐領悟!”

  眾人頓時大為驚訝,王安石可是近年來聲名鵲起的新秀,公認的才學卓著,他竟然向一個八歲小童行禮,口稱受教,著實令眾人深感震撼。

  眾人紛紛問王安石,歐陽修是支持范仲淹新政而被貶,而龐籍是比較同情范仲淹,基本上都不是保守派。

  王安石把兩人拉到一旁,簡單地將范寧的分餅理論給他們說了一遍,歐陽修半響說不出話來,他竟有一種醍醐灌頂般的頓悟。

  龐籍一拍巴掌,“這孩子看得透徹啊!我們白活了幾十年,居然還不如一個孩子。”

  說完,龐籍又嘆口氣,“希文有這樣的孫子,他也算后繼有人了!”

  范寧撓撓頭,夸贊太多,他臉上實在有點掛不住。

  .......

  進了龐府,歐陽修自己去應酬,把范寧丟給了曾布,府中人流如織,到處是拜壽的賓客。

  曾布帶著范寧來到一個人少之處,笑道:“不如我們再來比試一番!”

  “阿布要和比什么?”范寧微微笑道。

  “我們幾個兄弟在家中最喜歡玩詩句續尾,我說上句,你對下句,我們接最后一個字。”

  范寧精神一振,這個也是他喜歡的,只要不是讓他作詩就行。

  “那就開始吧!你說第一句。”

  曾布想了想道:“葡萄美酒夜光杯!”

  這個有點難,一開頭曾布就出了個偏題,曾布心中得意,這一句他可是難住了大哥。

  范寧想了一會兒,忽然脫口而出,“杯深旋被香醪涴!”

  “好!”后面有人喝彩一聲。

  兩人嚇了一跳,回頭望去,只見身后站著一名五十歲左右的官員,皮膚黝黑,身體微胖,雙眉如劍,一雙眼睛極為銳利,儼如鷹一樣能看透人心。

  范寧不認識此人,但曾布認識,他連忙行禮,“晚輩曾布參見包公!”

  范寧頓時嚇了一跳,這位眼神犀利的黑臉官員就是包拯?

  他連忙向包拯的額頭望去,上面什么都沒有。

  包拯微微笑道:“我剛才遇到老范,他說自己的神童孫子來了,我估計這個小范就是你吧!”

  范寧委實無語,祖父怎么到處宣揚,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嗎?若是每個人都跑來考教自己一番,還要不要人活了。

  其實范仲淹是一番苦心,他在利用自己的資源為范寧鋪路呢!在大宋,聲望是第一重要,聲望要從小開始做起,比如晏殊,從小就名聞天下,成年后自然就能成為宰相。

  這就是范仲淹帶范寧進京的真正目的,他年事已高,必須在還有一點名聲人脈之時替范寧鋪好路,以后就靠他自己奮斗了。

  包拯又望向曾布,“你出了一個杯,好像很難,卻被人家回一個涴,你怎么辦?”

  曾布只得苦笑一聲,他以為范寧會接‘杯莫停’,沒想到范寧卻反擊自己一個更生僻的字,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一局我輸了!”曾布對不出涴,只得無奈認輸。

  包拯哈哈大笑,豎起拇指,“小范果然厲害,我老包也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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