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廷緒、堂兄和常山三人都目瞪口呆,聽華鬘講著無比離奇的答案。
“弟妹,你確定這不是隨意編造的故事?”堂兄傻乎乎地問道。
“在你們的各種語言里,歷史這個詞,本身就是故事的意思。”
聞廷緒接過話來問:“那在你們的語言里,莫羅這種巨大的生物又叫做什么?”
“魔族,他們生存在六道之外的世界,非神非人,他們不會創造,只會索取,像蝗蟲一樣,來到哪個空間,就收割那里的資源——如今,他們就在人間的門口。”
他們無言以對,我卻怒火滿腔。
“……你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在瞞著我啊。”我提高聲音,帶著諷刺的口吻對華鬘說。
“親愛的,”她望著我的眼,委屈地說道,“來到人間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記憶的確模糊,什么都記不清楚了。我記得有一次跟你談過巨墳時代來著,可是當時并不知道這個跟莫羅教與西夜國有關系啊。”
“那什么時候你才知道這一切的?知道了為什么不告訴大家?”我氣得直拍桌子。
“這個……我不想說……”華鬘眼睛含淚看著我,但憤怒讓我無法平靜下來。
“哎呀,”堂兄在旁邊說道,“人家是阿修羅,又不是人,各為其主嘛。”
“你能不能少挑撥幾句?”常山在一旁兇他。
“實事求是,怎么能算挑撥呢?”堂兄又跟他嗆聲起來。
我腦袋就像炸了一樣,堂兄雖然說話陰陽怪氣,但話糙理不糙——族非我類,其心必異!華鬘不管怎么對我好,她畢竟是一個阿修羅,她來到人間不可能是來幫助人類的!
我用憤恨的眼神盯著她,看著她眼里的淚水慢慢干涸,她的眼神逐漸堅定起來,她是在想什么嗎?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此時此刻,華鬘看著對面這些人,她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和這群人都開始陌生起來。
這幾天發生了太多是非,她目睹了生死與共的人開始互相追殺,看到了平庸膽怯的人成了群氓領袖,聽過了窮困潦倒的人曾經謀財害命,也知道了莫羅教眾自棄人身,屠虐同類。
她有些恍惚了。
剛來到人間的時候,她被美食和美色所吸引,以為只有修羅界才充滿了嗔恨和打打殺殺,她被身邊人嘴里口口聲聲宣揚的愛與包容所迷惑,她相信人間一切都是美好的,修羅界所有東西都是野蠻而且殘酷的。
她甚至覺得,自己忘記了來人間的目的,只是享受著人間的富足,真是千百萬億劫才能修來的福氣。
但現在,她明白了一件事,人類世界不止有謊言,而且更有猜疑和背叛。
人間誕生了幾十萬年,人類社會也形成了數萬年,他們學會了很多技術,創造了無數物質,還編織了眾多道理來包裝自己,但可惜的是,他們其實還是幾十萬年前的那個人。
怪不得師父在幻境中說,毀滅這個世界,其實沒什么值得可惜的。就算阿修羅不收割這里,魔族也會收割。就算無人收割,人類自己也要毀滅自己。
“千萬年來,他們一直在互相殘殺。所謂的和平富足,只不過是眼下幾十年時間,可笑的是,這幾十年明明是人類歷史中的一瞬,但他們居然認為這將是天長地久。”
師父如是說。
第一次在幻境中聽到師父在呼喚自己時,華鬘一度惶恐不已,當她記起自己來到人間的任務時,她更加驚駭莫名,許多天都不知如何是好。
但是現在,當她看到最信任的人又在懷疑自己時,她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對決吧,親愛的。
她望著對面坐著的男人,心里默默想著。
我看著華鬘,她的眼神開始無法捉摸起來,我不禁有些后悔。
人的情緒是脆弱的,尤其是面臨危險的時候。
“算了,算了,”堂兄又過來打圓場道,“這世界啊,有太多事讓人身不由己,我不也是嗎,早飯的時候還萬眾景仰,吃了午飯就成孤家寡人了,還有比我更苦的嗎?”
“人家現在能告訴你,已經算很不錯了。擲色子吧,下一個。”聞廷緒也拍拍我說。
“還用得著嗎?就剩我們老言家哥倆兒了,那我就先說吧。”堂兄把那本《西夜古書》拿上來放在桌子,然后翻開問,“這上面寫的鳥語,你們哪個認識?”
《西夜古書》上寫的是窣利文,這種文字是唐代昭武九姓地區用的文字,而西夜的國師就是從那里來到西域的。
窣利文是一種死文字,現在估計除了考古學家,沒有幾個人能認得出來了。
“知道了這個,就能夠得知召喚莫羅的方法吧。”聞廷緒沉思道。
“既然了解召喚莫羅的方法,那也就能找到相應的阻止辦法。”我說。
聞廷緒也納悶起來:“召喚莫羅,需要用十惡,現在九惡都已經完成,就差最后一惡‘邪見’了。但事到如今,持有邪見的莫羅教沒了,科學會也散了,如果這兩者都不算邪見的話,那還有什么才是邪見呢?”
堂兄也聳聳肩:“而且這次老魏看似來刺殺我,其實倒像找個借口,把古書和紅蓮都送到這里,期望科學會召喚莫羅似的。
“這簡直就是托爾金里的‘魔戒’,我這么意志堅定的人,得了古書和紅蓮之后都差點兒動了歪心思。”
“你已經動了邪念好吧?”我故意揶揄他,也為了緩和氣氛,期望華鬘一笑。
但華鬘卻沒有笑,她一直板著臉。
“咱們的思路錯了。”她忽然說。
“弟妹何出此言呢?”堂兄問。
華鬘繼續說道:“咱們都不懂窣利文,所以空拿著這本書,但搞不清楚‘十惡’儀式的具體內容。可是大家想想,無臉男就是變異的西夜國人,那時候的西夜人肯定懂窣利文吧,可為什么連他們都不知道‘十惡’儀式怎么舉行?
“而且一千三百年他們殺人如麻,真是好人壞人一起殺,跟最近的‘十惡’儀式截然不同!所以‘十惡’會不會是個偽命題,是個幌子而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