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力別克從新疆航向大海的夢想實現了。
雖然我還有許多疑問,比如額爾齊斯河在哈薩克斯坦境內有兩座水庫,阿德力別克的柴油船要經過至少兩座大壩,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從哈薩克斯坦到俄羅斯也要跨境,他又是如何躲避沿途檢查的?那條船并不大,油料、食物和水平時又如何補給?鄂畢河下流河道錯綜復雜,他又是如何判斷方向,找到通往海灣的航路呢?
不過,這些問題已不再重要,如果這些人遇到的情況屬實,那么聞牧山夫婦應該沒有西進薩雷闊勒嶺,而是北上阿爾泰,通過額爾齊斯河出境逃亡的。
阿德力別克第一天清晨醒來的時候,船停在額爾齊斯河北岸的上,如果打開地圖,根據柴油船行駛的時間反推,他望見的應該是一個名叫“布蘭”的小鎮。
當然,現在哈薩克斯坦已經成了“富國”,這個國家地廣人稀,靠賣資源富裕了起來。
但在一九九四年,蘇聯解體不久,剛獨立的哈薩克斯坦還百廢待興,經濟狀況還很一般,社會秩序也不那么穩定,被阿德力別克鉆了空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已經不是我們要關注的東西,目前能夠推斷的就是,那一男一女很可能搭乘阿德力別克的船去了布蘭,至于后來又去了哪里,我們已經無從考究。
難道聞牧山夫婦,就這樣一去不返,杳然無蹤了嗎?
我正在悵惘,蒜隊長拿著銅壺,又去換了新的茶葉,他走回來,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于是開口說:“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小言同志,你不要著急。”
我心中一動:“莫非又發現了那兩個人的蹤跡?”
蒜隊長的眉毛蹙了起來:“這個,怎么說呢?你們聽說過桑株古道嗎?”
“聽說過,就是古代從喀喇昆侖山山麓西行,從南疆進入拉達克的一條山路。二戰的時候,因為日軍炸毀了緬甸到云南的公路,封鎖了太平洋港口,所以美國援華物資被迫滯留在仍屬印度的卡拉奇港口。
“中國那時候物質匱乏,真是望著近水解不了渴,后來,有一個留學生無意中發現了一本書,那是二十多年前,一個英國探險家從新疆到印度所走的險峻山道。
“留學生把這個發現告訴了政府,新疆方面籌集了一千多頭牲畜馬匹,招募了近兩百名駝工,開始長途跋涉,將物資陸續運回國內。但由于道路艱險,大概十分之一的駝隊和運輸工人都死在了路上。”
蒜隊長和艾則孜都聽傻了,這次就連華鬘都聽愣了。
“親愛的,你怎么什么也知道……”
“我做出版嘛……經常校對版籍,校對一遍就記在腦子里了……”
“還沒見到你去工作呢。”華鬘瞪著眼睛問,“工作好玩不?我特喜歡那種白領職場撕逼戲。”
我笑了:“那都是宮斗戲的延伸,真的職場怎么會那么簡單。”
“有沒有總是跟你作對的人?”
“有一個。”不知怎么,我忽然想起了冷面美少女辛小若,好久不去上班,也不知道老鄭他們怎么樣了——不過……
“咱們還是認真聽蒜大叔說正事兒吧。”
蒜隊長繼續說:“既然小言同志知道桑株古道,那就方便講了。這條道現在在皮山縣境內,在葉城的東南邊,屬于喀喇昆侖山和塔克拉瑪干沙漠的中間地帶,而且現在被列為了邊防管控區。
“也就這兩年,有一些叫什么驢友的年輕人才發現這條路,但探險的也寥寥無幾,更別說二十三年之前了……”
我實在忍不住打斷他的話:“聽您的意思,這條古道也跟考古隊失蹤有關?”
“不止跟考古隊有關,跟聞牧山夫婦也有關系……”
“聞牧山?!等等!蒜大叔,咱們先捋一下,最早發現疑似聞牧山的葉爾羌河谷牧場,是在葉城正西對吧?”
“沒錯。”
“后來搭王明登便車的那對夫婦,經過克里木羊肉館時,是在麥蓋提縣吧?麥蓋提是不是在葉城正北?”
“是的。”
“現在什么桑株古道,是在葉城東邊吧?”
“東邊,稍稍偏南。”
“難道聞牧山會分身術,在短短時間內出現在了三個不同方向上,而且這些地方都還是交通不便,不可能輕易往返的地方?”
蒜隊長笑了。
“小言同志,你先別急,聽我說完。”
華鬘湊到我耳邊,小聲嘟噥著:“如果是我,就能一兩天內這樣出現……”
“別鬧,世界上只有一個華鬘……”我說了一半,忽然停住了。
世界上難道真的只有一個華鬘嗎?那些個在魏陽的無臉男們,不也一個個肌肉發達,能急速奔跑、快速跳躍和瘋狂移動嗎?
如果聞牧山認識無臉男的話?
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我就將它否決了。
因為聞廷緒在之前的生活里,沒有任何參與到神秘事件里的經歷,而且無臉男那群人,似乎只是對心中有惡的人有興趣,都是劫掠尸體,或者將其殺害,無論從哪個角度講,聞廷緒都跟無臉男沒有交集。
何況,無臉男的移動能力,跟華鬘根本沒辦法比。如果說華鬘是350公里的高鐵速度的話,那無臉男充其量也就是個120公里的高速限速。
現在權且將這些放在一邊,還是聽蒜隊長講完吧。
桑株古道這個名稱來源于桑株河,桑株河發源于喀喇昆侖山的桑株達坂,然后往北流去,最后消失在塔克拉瑪干沙漠里面。
桑株河旁邊有個小村子,名叫庫爾浪。庫爾浪村實際上是一個小牧場,里面只有五戶牧民。
就在克里木羊肉館主人見到那對夫婦的基本同一天,有一男一女兩個人也敲開了庫爾浪村民烏蘭別克家的門。
那個男人講漢語,但烏蘭別克大叔根本聽不懂,他是柯爾克孜人,只會講本族的語言。
“你說什么?”烏蘭別克問。
兩個人雞同鴨講了半天,烏蘭別克終于弄明白了——他是想討口吃的。
村里生活簡樸,屋子里只有干巴巴的烤馕和冰涼的雪山水,但那兩個人見到食物,頓時就狼吞虎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