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想也是,這是個很簡單的邏輯問題,如果那個魚臉孩子能進到鎖門的院子里,他肯定也有出去的方法。
我有些意外地看著華鬘,因為感覺這個女阿修羅現在不僅長著沈喻的容貌,就連思辨方式也越來越像她。
難道兩個人就跟情侶似的,老守在一起,最后越來越像?
華鬘看我盯著她,先是忽閃著大眼睛,做出一副楚楚動人的樣子對我靦腆一笑,然后又突然毫無防備地朝我拋個媚眼。
我頓時凌亂了——大姐,你到底是想賣萌還是勾魂啊……
“怎么樣?”她問我。
“什么怎么樣?”
“‘哪個我,令你更喜歡?’”她冷不防念出一句話,“前兩天從戲盒子里看到的,有個人間女人在里頭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然后這么突然就問來著。”
我哭笑不得。華鬘說的這句話其實是現在最火的一款美妝產品詞,代言的是國內最紅的流量小花袁婧,她在里先后化了兩款妝容,然后說出了那句經典語。當然,這語隨即就在網上被玩兒壞了。
“你演得不像,以后別學了。”我對華鬘說。
華鬘一副頗受打擊的樣子低下頭去,她蔫蔫地不再說話。我看著她,忽然在那一瞬間明白了她的心思——其實她不只是表現出什么樣子來給我看,而是她想努力變得“更人間”一些,所以才去注意和模仿電視中女演員的一顰一笑。
想到這里,我不禁有些動容——即使她在阿修羅界活了幾千年甚至幾萬年,在人間她也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女生而已。
“那個——”我只好主動搭話攀談,“咱要不要圍著院子走一圈,看看魚臉孩子究竟是從哪里溜進來的呢?”
“好啊。”華鬘終于抬頭看我。她其實很好哄,只要多遞過去一個眼神,多說上一句話,她就會一掃陰霾,變得由衷地高興起來。
“你知道洛卡德交換嗎?只要有一個人想溜進院子,不管他是爬墻,還是鉆洞,還是撬鎖,肯定會留下多多少少的痕跡的。”我對她說,“就連咱倆跳進來也會留下痕跡——比如兩個沉重的腳印。”
“還會留下氣味。”華鬘撥弄著自己鼻尖說,沈喻那么漂亮的鼻子讓她一會兒按到左邊,一會兒推到右邊,看得我都有點心疼了。
“你能記起來那孩子的氣味嗎?”
“本來能有點兒印象,但今天做了開畫,鼻子不能‘辨香’了。再說,當時那小孩兒一叫,你馬上就讓我帶你跑,所以也沒太留心——不過,我鼻子還是比你們靈敏多了。”
“那你能縮短范圍,確定他都經過哪些地方嗎?”
“你別急。”華鬘閉上眼睛,似乎在捕捉著空氣里的氣息。好像在她的嗅覺里,空氣中的各種氣味就像街上流動的行人似的——她站在高處,俯瞰街道,辨識出那個自己要找的人,然后把他從人堆里揪出來。
“在那個方向。”她閉著眼睛指著一個方向說,“大概是那邊,魚臉小孩的氣味最濃,他肯定停留在那里最久。但沒有‘辨香’的能力,我也不能確認。”
我循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發現她說的地方正是朱家院子的盡頭,也就是隗家老房后山墻的位置。
而這個地方,也正是我們發現那孩子時,他所站的地方!
我心里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但就在這時候,我望見居新城帶著那個女伴從巷子里走過來,正站在朱家院門前端詳著。
而華鬘此時仍然閉著眼睛,她仿佛更加確定了魚臉小孩的方位似的,正慢慢從朱家屋頂站起來,朝斜前方伸過手去。
“趕緊趴下!”我一把將她拽回蹲著的姿勢。
好在我出手及時,不然的話居新城肯定得發現我們不可。我們倆放低姿勢,看著那小子帶著年輕女警推開朱家院門,朝正房那里大聲喊著。
“朱大爺,您在家嗎?”他邊喊邊朝房子走去。
我心里想,朱大爺耳背、腿腳不便,夠嗆能聽到你的聲音,而且就算聽到了他也沒辦法出來。沒想到情況出乎意料,只聽屋檐下房門咯吱一聲,然后就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你們找誰?”
“哎呀,大爺,您怎么坐著輪椅出來了?”居新城趕緊迎上去,“我倆是警察,想跟您了解一下前面那家人的情況。”
“那天我都說了,前頭是老隗家,老隗死了,他家也沒人了。”朱家老人的聲音聽起來滿是抱怨,那語氣似乎在說,你們別再來打擾我了行不行!
但是居新城好像不為所動,他繼續大聲喊著:“這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了,今天是想問問您,您常年住在后面,可曾聽見前頭宅子最近有沒有什么動靜嗎?”
“沒。我耳朵時靈時不靈,連周圍夜里狗叫喚都聽不見。”
“是嗎?”居新城滿是失望。
“朱大爺,”那個女警的聲音傳來,“我姓姜,也是派出所的。看您一個人住在這老房子里,是不是挺不方便的啊?這是我電話,如果您有要幫忙的,就打我電話哈,千萬別客氣,我們就是給老百姓服務的。”
“哦。這位姑娘說話好聽,”朱家老人語氣不再那么沖了,“行,那我有事就找你,可別嫌我這孤老頭子麻煩。”
“沒問題,隨時找都行。”
居新城和小姜又寒暄兩句才告辭出來。我看見他們關上院門,倆人走在巷子里、路過朱家房下的時候,居新城還在小聲叨叨。
“你不是說,后院的人嫌疑很大嗎?怎么還給他留電話,萬一對你不利怎么辦?”
“那么一個病懨懨的老人,肯定不是嫌疑對象啊,我覺得嫌疑犯另有其人,只不過那老人不愿意說罷了。”小姜解釋著,兩人越走越遠,聲音也越來越小,我都想變成狗,豎著耳朵去聽倆人嘀咕了。
要那樣的話,我和華鬘,一個耳聽八方,一個鼻聞六路,也算絕配了。
這么想著想著,我差點兒給自己個耳光——什么絕配不絕配啊,奶奶個熊的,我腦子里到底在想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