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云塘鎮的人?”林瑛望著徐楚月遠去的身影問道。
“應該是外來的租戶吧。”尚建春搖著頭說。
“你們小區啊,的的確確應該樹立安全意識了,瘋瘋癲癲的人都排查一下吧。”林瑛嚴肅地對他說著。
“咱們走吧。”沈喻又在草坪上轉了一圈說。
“走?去哪兒?”
“去羅老松被電死的那里,看看到底是不是意外。”
......
四通巷是老云塘鎮一條比較寬的小街,街上也立著幾根老舊的電線桿。
平時我們都熟視無睹,但如果抬起頭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我們頭上并非都是天空,還有錯綜復雜的條條電線,它們像蛛網一樣連接著整個城市,讓城市光明,讓城市呼吸。
當然,現在大城市里,好多電纜都改為地下了。但在云塘鎮這種城鄉結合部的所在,電網還是密密麻麻、錯綜復雜。
據云塘鎮的老人說,四通巷以前是老鎮上的一條主要街道。所以四通巷上空的電網尤其繁蕪。
“除了云塘鎮的老電工,連電網上下來的人都會蒙圈,他們也一時半會兒搞不清哪條線連著哪一片兒。”
云塘鎮的人如是說。
發現羅老松尸體的那根電線桿是根水泥桿,它有兩條金屬絲擰成的斜拉線,斜拉線從左右兩側呈三十度角栓在地上,保持著電線桿的平衡。
一般來說斜拉線的一端在水泥桿上,另一端接在地里,是沒有電流經過的。
當羅老松被人發現時,他肩部的位置正靠在電線桿子下面,一只腿搭在右側的斜拉線上。而這次事故的電流就是從斜拉線上傳過來的,也就是說電線桿跑電跑到斜拉線上去了。
類似的事故,其實隔兩年就會出現一次。聽云塘鎮上的人說,五年前有個孩子,就是扶了一下斜拉線就被電死了。
沒想到五年之后,這倒霉事又讓羅老松趕上了。
羅老松也是居新城進行尸檢的,他當然對沈喻重返現場的行為不滿,但這次沈喻并沒有直接說這次死亡是不是事故,沒有直接質疑他的檢驗結果,他當然不好明說。
“這個人的習慣就是懷疑一切嗎?”他又開始跟施鰱嘟噥。
“沈老師嗎?她該懷疑的地方懷疑,不該懷疑的地方不會懷疑的。”施鰱回答。
林瑛顯然也聽到了倆人的對話,她走過來,對居新城說:“云塘鎮三起案件,如果尚衛民是他殺的話,那其他兩起案子確實有重查的必要,這也是市局的意思。”
居新城一聽這是上級的意思,只好沉默下來不再說三道四,但他還是不服氣地哼哼著。
我也不愿再跟他爭執,但我還是有點兒擔心。沈喻之前跟我說過,她曾經有一種類似于直覺的“邏輯奇點”發現能力,但這種能力卻隨著那起車禍灰飛煙滅了。
她曾經一度十分焦慮過,現在這個狀況,她好像只是悶著頭不說破,不知道她真的找到什么線索了沒有。
正在胡思亂想,我看到她轉了一圈朝林瑛走過來。
“電網公司還沒給一個明確說法吧?”
“是呢,說是還要調查——你知道的,這種人命事故的事兒,下結論之后肯定就有人背鍋賠償,誰敢輕易下結論呢?”
“也沒有初步說法嗎?”
“有啊,不過還沒對外正式公布呢。電網公司的專家說,這種情況一般都是電線老化,然后電線桿受潮連電,最后電流傳到斜拉線上的。”
“最近魏陽也沒怎么下雨吧?”沈喻說。
“下雨倒不多,不過受潮這種事情,很難說的,夜里的天氣不好,空氣中水分含量大,或者電線和線桿的接觸嚴重,都能引起事故來。”
“找到那根老化的電線了嗎?”
“電網公司的說,這片兒的線路都有點老化,你抬頭看看上頭,有百八十道線,還得一一排查。”林瑛嘆口氣說。
“羅老松的尸檢也沒發現有藥物成分吧?”
“沒有。”林瑛看看居新城,對沈喻說,“要不要再把那個不服氣地叫來,替你問問?”
沈喻臉色嚴肅地搖搖頭:“他人倒是盡責,就是大嗓門,我怕他一吵把思路搞亂了。”
“你什么時候也害怕外部環境影響了?”林瑛半開玩笑似的問。
沈喻也笑笑,但我能看出來她笑得有些牽強。
“……跟你說,施警官,我對羅老松的尸檢結果也是有足夠信心的!他身上電流流入的的地方有兩個,一個在右手上,一個在右腿上,都有明顯的灼傷痕跡。他顱后有硬物撞擊傷,和電線桿上的痕跡完全吻合對應,說明他可能先是用手扶了下斜拉線,然后被電流彈了出去,頭部撞在電線桿上,但是右腿卻不小心再次搭在斜拉線上,這樣形成了二次觸電。血液檢查顯示他長時間觸電引發了鉀離子含量增高,死因是觸電后的心室纖維顫動導致心臟功能受損——你說說,這尸檢有什么問題嗎?”
居新城好像故意大聲跟施鰱說著,其實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讓在場的人都聽見,他的尸檢報告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沈喻沒有直接回應,她走到那根斜拉線前查看著。
“這個,現在應該不帶電了吧?”她問我。
“應該是吧,電網公司不是都來過了嗎?”
她點點頭,然后靠近斜拉線自己看著。
斜拉線是三股合金絲擰成的,我也跟著她從上到下把鐵絲看了一遍。期間沈喻還伸手摸摸了線上面,我看那個地方好像有一點點磨損的痕跡,好像那里被擰上過什么東西,沈喻蹲在前面,用鑷子刮下一些藍色渣渣,裝進證物袋里。
“有線索了嗎?”我偷偷地問。
沈喻沒有說話,她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后半抬起頭,默默看我一眼。
那是我從來就沒有見過的眼神。之前她陷入問題時,要么專注思考,要么情緒亢奮,但這一次我沒有從她眼神里讀出思路,讀出自信,相反的是,她眼神里還流露出一絲無助的感覺。
我忽然心疼起她來,畢竟她是一個不久前剛遭遇車禍,身體和精神都受到過重創的人啊。
“你是不是太累了?”我低下頭,輕輕地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