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民,別打了。”
“就是,打女人打這么狠,自從拆了土地廟,鎮子上可不安寧,還是少做暴躁事兒。”
“對啊,也不怕被那只索命鬼給吊了魂兒去……”
“就是,最近壞人都沒好報……”
尚衛民聽見圍觀的人嘀咕,當即大怒。
“誰他媽是壞人?老子是壞人嗎?老子打老婆,天經地義!什么索命鬼的,別讓老子逮著它,但凡它落在我手里,看我不把它薅下撮兒毛來!”
幾個人看見尚衛民又開始撒瘋,加上拳腳越來越重,他們也怕打出人命來,趕緊一擁而上,連勸帶拉把尚衛民拽走。
一場暴行這才得以終止。
姚玉鳳狼狽地半躺在地上,臉上被打破了相,有街坊實在看不下去,幫忙把她送到了醫院縫了幾針。街坊看她鼻青臉腫的樣子,說:“要不把兒子叫回來照顧你幾天?”
姚玉鳳當時就慌了:“別,千萬不要告訴他!都是皮外傷,我自己養幾天就好了!”
街坊看著姚玉鳳,一個勁兒搖頭嘆氣。
“你呀,太老實了。”
姚玉鳳痛苦不堪地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那孩子急了,非要去找尚衛民算賬呢?無論他倆誰出了差錯,我這日子都過不下去啊!”
誰知道姚玉鳳一語成讖,那天夜里尚衛民果真出了差錯。
尚衛民有個酒友叫羅大剛,和尚衛民相比,羅大剛是個有素質的酒鬼,他喝醉了不撒瘋,而是回到家里撲通一聲,倒在床上呼呼睡覺。
當天晚上,也不知道是打過前妻出了惡氣還是什么原因,尚衛民顯得十分興奮。他拉著羅大剛去老鎮子上的一家燒烤攤擼串。當然,兩個人順便喝掉三瓶白酒和兩扎啤酒。
夜里十一點左右,兩人開始互相攙扶著朝新云里小區方向走去。
云塘街租客混雜,但好多人都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他們圖便宜在這種偏遠的地方租房,所以晚上睡覺也早。還有那些做小生意的,早上雞還沒叫就起來收拾吃飯的家伙,所以夜里更是睡得早。
除非周末,不然一過九點,云塘街上立刻就沉寂下來,只余一些酒吧、按摩店等開至深夜。
尚衛民一邊踉踉蹌蹌走著,一邊跟羅大剛亂七八糟地罵著。
羅大剛那天晚上喝得不算太多,所以神志還算清醒,倆人走著走著,羅大剛就覺得好像有不對的地方。
他們的正前方,好像有個花花綠綠的東西。
云塘街上有不少電線桿子,租戶們在電線桿中間拉了繩子晾曬衣服被褥,最初羅大剛以為那只是誰忘了取回家的花被面,但走著走著他就覺得情況不對。
因為那東西總跟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他們走了半天,路過了七八根電線桿子,那東西看上去還是保持著跟原來一樣的距離。
“哎,衛民,”羅大剛捅了捅身邊的酒友,“你看見前頭那花架子了嗎?”
“啥玩意兒?”尚衛民瞇著醉眼朝前面看著,“那不就是個破被面嘛,大紅大綠的,能是啥?”
“我怎么覺得,那東西有點奇怪——難道是鄉親們說的索命鬼?”
“索命鬼?”尚衛民哈哈大笑起來,“我看就是個花架子,你等著,我過去把它點著燒了。”
尚衛民從口袋里摸索出一個打火機,他滑了幾下,打火機竄出火苗來。
“老子就是酒鬼,還怕你索命不成!看我不揪下你毛兒來!”
羅大剛想攔住尚衛民,但酒友已經晃晃悠悠朝那東西大步走了過去。羅大剛本想也跟過去,但這時候一陣冷風吹過來,他自己有點兒膽怯。
“我先看看再說。”他這么想著。
當天晚上有月亮,朦朦朧朧也能看見遠處的東西。羅大剛甚至能看到尚衛民走一段就滑著打火機,火苗閃幾下又被風吹滅。
那東西忽然移動起來,不是靠近,而是突然就飄遠了。喝醉的尚衛民拿著打火機,在后面緊緊跟著它也越走越遠。不知道走了多久,羅大剛只看到一人一物都失去了蹤影。
羅大剛使勁揉著眼睛,好奇心讓他忍不住向前面走去,想看個究竟。但他走過了新云里小區的入口,走過了無數根電線桿,直到走到云塘街的盡頭也沒再看到尚衛民的身影。
再往前走就是鎮子邊上的川云渠了,渠里扔的都是垃圾,亂七八糟的。羅大剛膽子小,他伸著腦袋朝下面看了一眼,卻什么都沒有發現。
怎么回事?
就在這時,他隱隱約約聽見很遠的地方好像有女人的抽泣聲。
難道有女鬼?
羅大剛嚇得趕緊轉身走回街上,剛才的經歷太詭異了,他甚至有種感覺,那就是晚上尚衛民根本沒有邀他出來喝酒,晚上發生的一切只是他酒后的幻覺。
他摸出手機,想給尚衛民打個電話,但話筒里傳來的提示音卻說已經關機。
羅大剛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忽然想起來,剛才自己路過了一家小發廊,發廊里好像還亮著燈。
他又哆哆嗦嗦地走了回去,拉開了發廊的門。
“哎喲,大哥,是來按摩嗎?”紅色的燈光下,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殷勤地上來問道。
“不是,我想問一下,你剛才一直守在這里嗎?”
“對啊。”那女人回答說。
“那幾分鐘前,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醉醺醺的大哥走過去。”
“看到了啊。”那女人點著頭說,“隔著門玻璃看到的,不就是大哥您自己嘛——這么大歲數有啥不好意思的,走過去還走回來的。”
“不不,不是我,在我走過去之前,有沒有另一個大哥路過。”
女人低著頭想了一下,然后看著羅大剛說:“是有個上歲數的男的經過,他走起來搖搖晃晃的,穿著灰色夾克,是他?”
“對對,就是他!那在他之前,你有沒有看到一個更顯眼的人,穿得花花綠綠的、像披著一個老式被單似的人走過去?”
“沒有。”女人堅決地搖著頭,“絕對沒有,就看見那灰夾克大哥一個人走過去了,他手里還拿著個打火機,打火機還冒著火苗。我還納悶呢,一大老爺們干嘛掐著個打火機走路!”
“真沒有?”
羅大剛根本就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