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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廢棄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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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高郭到淞山,高鐵需要一個小時時間。

  沈喻在車上求我幫忙,幫她把這些謎局徹查到底。她的請求,我豈能推諉塞責?

  當得到我的肯定答復后,她似乎寬心很多,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沉沉睡去了。

  她應該也累了吧?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點疲累,上下眼皮也不停打起架來。

  但我卻不想睡覺。盡管肩膀有些酸疼,但我一點兒也不想動彈,我不想打擾她的清夢,我想再繼續多一點兒時間去守護她。

  她表情恬靜,鼻息均勻,看起來睡得很香。

  把自己的事情托付給我之后,她應該也覺得輕松很多吧?

  我輕輕歪歪頭,看著她似玉如畫的臉龐,心里默默想著——不管自己之前能力如何,但以后我一定為自己所愛的人努力加油。

  到淞山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鐘。等沈喻醒來時,她發現自己還靠在我的肩頭,嘴角流出的口水都濡透了我的衛衣,禁不住臉上泛起兩朵緋云。

  我倆在火車站旁邊的快餐店換了雙鞋子,然后按照原計劃找到旁邊的車行,又租了一輛越野車。

  “咱們去哪兒?”我問沈喻道。

  “這次我來開車,淞山可是我主場。”沈喻拉開右邊車門,把我推到副駕駛的座位上。

  淞山在淞江下游,淞江是祁嶺省第一大河,它發源于省西,往東北方向流入大海。

  可是,淞江河道寬闊,河運發達,沿途到處都是碼頭和渡口,往來的客貨船絡繹不絕。

  如果沈喻是在淞江上發現黑船的話,那么肯定有無數人也同樣成為目擊者。

  除非,這些人也像銅柱一樣,全然沒有了黑船的記憶。

  沈喻開著車駛入外環,經過淞江第二大橋。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沒有把車停在江邊,而是沿著外環往北,朝城外的玄武山開去。

  “黑船——不是在淞江上發現的?”

  “我以前說過是在淞江嗎?”她熟練地開下高速,然后在前面路口轉彎,朝環山公路上開去。

  “那咱們去哪里?”

  “剛才指示牌沒看到嗎?玄武山啊。”

  “怎么開到玄武山來了?”

  “不可以嗎?”

  “別逗我——玄武山里難道還有河嗎?”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她說。

  她開著車,沿著盤山道蜿蜒而上。以前都是我給她當司機,可今天我發現,她開車的技術一點兒都不比我差,是名副其實的老司機。

  玄武山并不是很高,相比魏陽北面的隗山,它其實叫丘陵更加合適。所以,盤山路到了半山腰就開始平坦起來,而且拐過一個彎道還變寬了許多。

  沈喻并沒有沿著主路行駛,她在一個三岔路口一打方向盤,將車子開到一條林蔭路上。

  這條路似乎很久沒有打掃了。路上許多枯葉和雨痕,看葉子應該還是去年秋天的落葉,葉子上頭還落滿了一堆像毛毛蟲似的楊樹花絮,看上去十分蕭索。

  “這是哪兒?咱們不翻山了嗎?”

  “我沒有說過要翻山越嶺啊。”她朝我淡淡一笑。

  這時我才發現,她已經開到了林蔭路盡頭。

  她把車停在路邊,我下了車,看到路的盡頭是一扇巨大的鐵柵門,而且門上還有把生銹的大鐵鎖。

  “這……”我指著前面說。

  “一個廢棄的三線工廠,怎么樣,能跳進去嗎?”

  “開什么玩笑。私闖設施是犯法的。”我看著高高的鐵門,只見門欄的頂端豎著一個個鐵鏢頭。

  “再說,也不安全。”我又補充道。

  “切,看我的。”沈喻伸手把我推到一邊,她小跑幾步朝鐵門沖過去,然后一把抓住鐵欄桿上的橫欄,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門上面,然后又如法炮制,踩著橫欄跳了下去。

  “過來呀。”她隔著門縫叫我。

  我小時候就不善于登梯爬桿,現在望望那高大的鐵門,不免心里有些壓力。

  不過,既然沈喻都爬過去了,我又害怕什么呢?

  我也后退幾步,然后哇哇叫著沖向鐵門。雖然動作有些笨拙,但總算翻了過去。

  沈喻看著我費勁攀爬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說你,動作怎么這么不協調呢。”她幫我拍打著前胸衣服上蹭的灰塵說。

  “你怎么熟門熟路,那么快就翻過來了?”我問她。

  “小時候,我就經常爬這個大鐵門啊——這么多年,這里一點兒都沒有變。”她站在院子里,打量著周圍,頗有感慨地說道。

  “小時候?”

  “對啊,”她指著遠處的幾棟殘破的紅磚樓說,“這是六十年代從北京遷來的一個三線工廠,大家都叫它407廠。

  “我出生的時候廠子里還有人,但上幼兒園的那年,這里就徹底廢棄了。大家都搬去了市區,這里人去樓空,后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你三歲就開始爬大鐵門了?”我驚訝地問。

  “那倒不是,工人和家屬們大部分都搬走了,但工廠里有個大型實驗室不好搬走,所以還有一些堅守工廠的科研人員——我父親,就是其中的一員。

  “所以,我又在這里住了三年,直到上小學才搬到淞山市內。但我父親依然還留守老廠,繼續做科研實驗。所以,跟其他留守人員子女一樣,我小學放假就來探望父親,然后在這里住些日子,一群小孩兒在這種山高皇帝遠的地方能玩什么——無非就是爬鐵門、跑墻頭、探鬼樓罷了。”

  原來她父親是個科學家。

  這還是她一次跟我提自己的童年時期和家庭情況,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倆的關系更進一步了?我默默地聽著,心里很竊喜。

  她邊說邊帶著我往工廠里走去。

  工廠的面積巨大,有辦公樓、廠房、倉庫、實驗室,還有周圍的家屬樓、幼兒園、小學,乃至商店、澡堂,反正一切生活需要的東西,這里應有盡有。

  如果把圍墻一圍起,鐵門一鎖,這里便是一個小型的生態社會——這也是當年計劃經濟那個時代的特殊產物吧。

  沈喻感慨地指著工廠里的一草一物,不停跟我介紹著她小時候的回憶——比如那個滑梯是她上幼兒園前最喜歡的地方;遠處那棟紅磚樓她曾經住過;那個落滿枯葉的水泥坑是個游泳池,夏天她會抱個輪胎游泳圈在里面戲水……

  她邊聊邊帶我走上一條甬路,然后拐到另一個偏僻院子里。院里種著幾株高大的白楊樹,樹皮上傷疤像一只只沒有瞼的眼睛似的盯著我倆。

  這里沒有風,沒有蟲叫,沒有鳥鳴,就連高聳到空中的白楊樹都不會沙沙作響。

  不知為什么,我覺得這個院子安靜得簡直有點兒攝人魂魄,安靜得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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