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蒂斯特微微挑了挑眉毛，他示意愛莉彌雅發言，想聽聽這位法師學徒能說出什么不同的見解來。
“巴蒂斯特先生，這些生物都十分奇妙，是我在主位面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聞過的。”
愛莉彌雅沒有直接表述自己的意見，而是繞了個彎。
“根據用進廢退的理論，伊拉茲馬斯半位面的惡劣環境導致了這些生物不得不進化出適應環境的機制，才能存活下來，但我有一個疑問，為什么所有的雨林隼都會演化出富含油脂的羽毛，為什么所有的陸魚都擁有強健的魚鰭與特殊的魚鰓，這些生物本身的智慧不高，怎么會如此趨同？”
聽到愛莉彌雅的話，萊納微微頷首，這名少女雖然才接觸死靈系的理論不久，但思維卻十分靈活，很快就意識到了生物的進化并非只有一個方向。
“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性，這些生物為了應對伊拉茲馬斯的特殊環境，演化出了不同的應對機制，但有一些因為不夠完善，所以在長久的歲月中逐漸被淘汰，最終在我們面前看到的，才是雨林隼，才是陸魚。”
愛莉彌雅說完，偷瞄了一眼萊納的表情，見到這位校長一言不發，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你的意思是，環境對這些生物起的并非激勵作用，而是篩選作用？”
艾格尼絲很快就梳理出了愛莉彌雅話語中的意思，將感性的語言化作了理論的闡述。
“我是這么認為的，懷爾德菲爾德女士。”
愛莉彌雅點了點頭。
“的確，如果單純從結果來看，用進廢退的理論能夠完美解釋這些留存下來的生物，但要是考慮到那些并沒有留存下來的生物，這個理論似乎就會局限性，出現了一定的誤差。”
艾格尼絲陷入了思考，另一邊，埃德加冷眼看著這一切，他沒有表達自己的意見，深邃的眼眸中靈光一閃而過。
“這叫做幸存者偏差。”
萊納突然開口說道，令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幸存者......什么？”
簡覺得自己沒聽清楚，她覺得萊納的發音可能是“偏差”，但這個詞她從未見過，因此下意識認為是聽漏了什么。
“幸存者偏差，是一種數學上的理論。”
萊納解釋道，他也沒管這個理論之前是否有人提出過。
“就好像某片海域，船只經常遇難沉沒，人們在檢查了返航的船只后，發現這些船只的左舷都有較大的磨損，因此認為加固左舷可以有效地防止事故。”
他的解釋相當通俗易懂，愛莉彌雅很快就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對。
“可是，真正出事的船只，早就已經沉沒了，能夠返航的船只上的問題，應該并非主要的因素。”
“回答正確。”
萊納笑了笑，看向眾人。
“這就是幸存者偏差，指的是人們只能看到經過某種篩選之后得到的結果，并以此作為推測標準，但忽略了這個篩選的過程，從而使得得到的結論并非真實，這個理論還有另外一個更簡單直白的表述，那就是死人不會說話。”
稍稍停頓，萊納繼續解釋道。
“套用在眼前的情況，那就是用進廢退理論只考慮到了在伊拉茲馬斯半位面特殊的天氣中存活下來的生物的演化過程，卻忽略了那些沒能在這一處半位面延續下去的物種的演化過程。”
這一席話令愛莉彌雅感到豁然開朗，先前，她只隱約有這樣的感受，卻無法提煉出其中蘊含的思想，此時經過萊納的一番解釋，才讓她恍然大悟。
同時，愛莉彌雅也意識到，能夠掌握這樣理論的萊納，不可能聯想不到這與生物演化之間的規律，自己所說的那些疑點，萊納肯定也考慮到了！
他是在等著自己領悟？
愛莉彌雅略顯迷惑地看向萊納，他看了一眼水中游曳的陸魚，接著說道。
“我認為，我們在考慮物種演化的時候，不能只看留存至今的物種的特征，還應該去尋找那些湮沒在歷史長河中的，已經滅絕的物種的特征，從中比對，才能得到正確的答案。”
萊納的話有些直接，這是在說巴蒂斯特的結論有明顯的問題，經過這么一討論，巴蒂斯特的用進廢退理論不說被完全推翻，至少在解釋物種演化過程中，缺少了許多說服力。
人們都在等待巴蒂斯特的解釋。
巴蒂斯特不動聲色，見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他便開口說道。
“確實，假如光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用進廢退理論在物種的演化中并非起到了關鍵的作用，但我依舊認為這是生物進化的誘因。”
他說著，臉色如常。
“就以陸魚為例子，由于伊拉茲馬斯半位面的旱季，大量雨水湖泊將會消失，水中的生物數量急劇減少，所以陸魚必須登陸到岸上才能繼續存活下去，這促使它進化出了強健的，能夠在陸地移動的魚鰭，以及特殊的魚鰓，但并非所有的陸魚都能在第一時間進化成這樣，那些未能及時進化的陸魚，便因此而死亡，我們可以說環境的篩選是物種呈現如今樣貌的原因，但能否進化出適合幻境的模樣，還是需要靠生物本身。”
巴蒂斯特的理論核心已經很明顯了，那就是認為意志在進化過程中占據主導作用，能夠克服一切的阻力。
這也是法師們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堅持的觀點，只要有進階的意志，那么就能改變自身，不斷進步，不斷變強。
要是讓巴蒂斯特否定這個觀點，認為在進化的歷程中，個人的奮斗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更重要的是環境的抉擇，是外在的，人類無法控制的因素，這無異于讓他背棄自己的意志。
就在萊納在腦中組織語言，準備與巴蒂斯特辯論一番的時候，對方卻突然開口了。
“如果我告訴你們，我能夠通過對生物進行某種程度的訓練，從而使得它們能夠主動進化，那么我的理論是否可以得到證明？”
“主動進化？”
萊納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