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開庭在心中微嘆一聲,看來謝無想對他,真的是一點都不好奇啊。
不久之后,謝無想就翻到了寫有葉南霜的名字的那一頁,于是就停下,緩緩細讀了起來。
“葉南霜,荊州籍貫,年方十九,荊州大戶葉家之嫡孫,水屬性,劍修......”
冊子之上記錄的可謂是十分完全,就連葉南霜什么時候開始修煉,師從何人,又是通過什么機緣成為了上師,進入小有門等等等等....細致到葉南霜十三歲的那一次走火入魔,都悉數記錄在冊,這樣一遍看下來,任何不認識葉南霜的人也對這人有了七八分的了解了。
燕開庭突然好奇這上面是怎么記錄自己的,畢竟,自己有一段回憶缺失了,怎么都想不起來,說不定在這上面有所記載。雖然燕開庭也很好奇,小有門是如何將弟子的信息調查地如此完備的,難不成還真派人去專門調查了?燕開庭心里直泛起嘀咕,隨即又搖了搖頭,不可能,這不吃飽了撐的么?小有門可有一千多余名弟子呢!
看完之后,謝無想就將那本冊子放回到書架之上,臉上看不見任何表情,從燕開庭手中接過了燈盞。
“謝無想!”燕開庭驀地叫出了謝無想的名字,就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如此昏暗的環境下,燭火閃耀之間,四周一片靜謐,兩人共處一室,燕開庭心中對謝無想的那股愛意,再也包裹不住,也許知道自己會被謝無想嘲諷回來,但是燕開庭還是忍不住地就叫出了謝無想的名字,這些天,他的心中實在憋了太多的話語。
謝無想身型一停,皺著眉頭轉過身來,冷冷道:“怎么,又忘記禮數了么?!”
燕開庭才不管這些,握緊了雙手,朗聲道:“謝無想,我不要叫你什么無想仙子!那樣只會讓我感到你離我非常之遠,我喜歡你!你知道嗎?從我在玉京荒野上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歡上你了!”
咚咚咚,寂靜的環境之下,燕開庭的心臟猶如戰鼓一般,他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好像要跳了出來,握緊的雙拳中,早已滲出了冷汗!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謝無想就保持著那個轉身的姿勢,燕開庭只能看到她那精美的側顏,卻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然后呢?”
許久之后,謝無想緩緩吐出了這三個字。
“我....”燕開庭到還真沒有想什么然后,身為小有門最普通最普通的弟子,燕開庭自己也說不出來叫謝無想和自己在一起的話。
思索一番,燕開庭便沉聲道:“無想,我知道你的在門內不一般,雖然我并不知道為何不一般,你居住在青華君所在的庭院里,與所有人都拉開這距離,你離我們是如此遙遠....如今的我,還是太弱小,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變的很強大,變得比這小有門所有人都要強大,到時,你可否,你可否,與我在一起?”
一鼓作氣,燕開庭將自己心中的想法全盤托出,他不知道接下來謝無想會是什么樣的反應,但是,只要謝無想有那么一點心動,那么一點想要與燕開庭在一起的意思,他也便心滿意足了。
沉默片刻之后,只見謝無想緩緩轉過身子來,一只手拖著燈盞,燈光照耀之下,燕開庭竟覺得謝無想不像往日那般冰冷,竟變得溫柔起來。
“只是....你卻是什么都不明白。”
謝無想輕聲道,燕開庭頓時覺得腦子一懵。
他根本就沒想到自己迎來的會是這種回答,什么都不明白?自己需要明白什么?
然而謝無想卻是不多說一語,轉身就走,燕開庭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無想!”
謝無想還未走出幾步,就又被燕開庭叫住。
“我燕開庭,在凡俗時也沒少喜歡過幾個女子,但是我知道你對我不一般,無論怎樣,以后,我的心里都會一直裝著你,只有你,直到永遠。”
等燕開庭說完后,謝無想什么都沒有回答,就朝著門外走去,燕開庭只覺得心中又是舒暢,卻又是憋悶。
自己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如此深情的告白,好像對謝無想來說,只是一場鬧劇。
輕嘆一聲,燕開庭就目送著謝無想走出卷宗室,然后緩緩下了樓梯,隨著謝無想的遠去,燈盞的光芒也逐漸減弱,到最后,只剩下了燕開庭一人,沉浸在這無盡的黑暗當中。
燕開庭干脆坐下身來,準備在黑暗之中靜一靜心。他實在是想不通,就算謝無想不喜歡他,怎么也得有個明確回復吧。
說自己不明白,自己有什么不明白,難道她謝無想還是個妖魔鬼怪不成?
不過,就算是妖魔鬼怪,又怎樣呢?燕開庭既是喜歡她,又怎會在意她的身份?
燕開庭心下正郁悶時,就聽見那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抬起頭來,只見吳老端著一盞燈盞,佝僂著身軀,出現在自己面前。
“小弟子,你當這里是什么地方?就隨隨便便進來了不出去么?”
那雙深陷的眼睛如同老鷹一般死死盯著燕開庭,燕開庭心知是自己有過錯在先,站起身來,無精打采的向著吳老拱手行禮,道:“弟子知錯了....還請吳老原諒.....”
說完,燕開庭便向門外走去,還沒走幾步,就被吳老喊住:“年輕人啊,在沒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時,不要隨隨便便就將自己的心交托出去啊!”
燕開庭轉過身來,望向吳老,道:“可是我不明白,我需要明白的是什么?”
那吳老輕嘆一聲,又深深望了一眼燕開庭,道:“以你現在的身份,還不能知道這么多,但是,作為在這小有門呆了一輩子的老人家提醒你,那無想仙子,可不是一般人吶!”
“我從來都知道她不是一般人。”燕開庭淡道。如此的謝無想,怎么會是一般人呢?
吳老嘆息一聲,道:“罷了,罷了,等你以后就會明白了。”
燕開庭向著吳老拱手,道:“多謝吳老的勸解,蕭然記下了,只是蕭然的心,在見到謝無想的那一刻,便永遠都屬于她了。永遠。”
吳老點了點頭,也沒多說話,目送著燕開庭離開后,吳老長嘆一聲,道:“這又是造的什么孽喲!”
這一句話,當然沒有能傳到燕開庭的耳里。
他回到了蕭庭院,只見孟爾雅抱著冰靈,坐在院中,輕撫著冰靈身上柔軟的毛,孟爾雅的神情十分黯淡。
見到燕開庭走來,冰靈一下子就從孟爾雅的身上跳了下去,撲向了燕開庭的懷里,而燕開庭抱住冰靈后,卻坐在了孟爾雅的身邊。
“深更半夜的,為什么還在外邊兒坐著,當心著涼。”不知不覺中,燕開庭就像一位兄長一般,坐在孟爾雅身邊,只聽得孟爾雅一聲輕嘆。
“我知道,南霜師兄應是....出事了吧?”孟爾雅轉過頭來,看向燕開庭,道:“那一晚,他說要去一個地方,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也再也沒有回來....”
燕開庭微微一嘆,心想這件事情還是得告訴孟爾雅才是,于是把他當日晚上的所見全部告訴了孟爾雅,孟爾雅越聽,眼睛睜得就是越大!
“真的!南霜師兄就是那個妖神!!?”孟爾雅一臉的不可思議,但是還是在燕開庭確定的表情當中承認了下來。
接著,燕開庭便告訴孟爾雅自己要和付明軒一起去尋找妖神的出逃蹤跡,孟爾雅聽了,想也不想,就道:“我也要去!”
“不行!”就像付明軒一開始那樣堅決拒絕燕開庭那般,燕開庭此時也是非常堅決地就拒絕了孟爾雅,去追尋妖神的途中定是艱險萬分,遇見妖神了兩人都無暇自顧,哪里還會顧及到孟爾雅!
孟爾雅卻一把拉住了燕開庭的袖子,哭求道:“公子,你就讓我和你們一起去吧!若南霜師兄真的是妖神,那他一定不會傷害我的,你相信爾雅好不好?”
燕開庭扶起孟爾雅,臉現為難,道:“這本是門內派給明軒的任務,帶上我已經夠讓他為難了,還要帶上你,恐怕不合適.....”
孟爾雅眼里噙滿了淚水,望著燕開庭的眼睛中光芒漸漸黯淡下來,道:“這么的不行么?”
燕開庭堅決地搖了搖頭,他不會因為了一點感情,就讓付明軒感到為難。
“不過,你放心,我們一有發現,我就會用傳訊符告知你,你且在門內好生待著,繼續修煉。弟子考核大會已經推遲這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
孟爾雅心知說服不了燕開庭,輕嘆一聲,道:“那公子,你可一定要遵守諾言哦,一旦有南霜師兄的消息,就一定要通知爾雅。”
燕開庭伸出手來摸了摸孟爾雅的頭,笑了笑,就叮囑她先去休息,自己也還有些事情要準備一下。
此時燕開庭自己的心內,也是一團亂嘛。他需要一段安靜的時間,來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獨坐在房內,燕開庭閉上眼緩緩入了定,想要將青華君的道法再次咀嚼一遍,可是越是想要靜下心來,腦海里謝無想的身影就越是清晰,方才在卷宗室的那一幕在腦海里揮之不去,燕開庭越是想要忘記,謝無想那句話卻越是在心中起起伏伏,上上下下。
這一頁,注定是燕開庭最難熬的一個夜晚,少年的心情,他自己都不能完全明白。捂著自己的胸口,睜著眼睛平躺在床鋪上,窗外的月光清澈明亮,此時的她,會在哪里,又會在想些什么呢?
翌日,弟子考核大會延遲的消息在小有門內傳開,有人失望有人慶幸,時間拖得越久,不定數就會越大,誰也預測不了未來的事情。
對于修道之人來說,每一天的時光都是非常寶貴的。
落英峰,繁盛的桃花長年開著,一片雪白,走進之后,卻又是嫩粉色的天地,腳下是松軟的土地,竄入鼻尖的是清幽花香,林中的桃園,散發著猶如霧氣一般的蒙蒙白光。桃園后方的涼亭內,付明軒與尚元憫相對而坐,面前的桌子上擺著幾盤小菜,還有一壺裝著瓊釀的翡翠玉瓶。
付明軒伸出手拿起玉瓶,給尚元憫斟上了一杯酒,嘴里道:“照燕蕭然所說,當晚的情況應就是如此。”
尚元憫端起酒杯,卻停在半空,微微皺起了眉頭,道:“葉南霜.....這么說,葉南霜早就知道那木屋,還在帶燕蕭然去的一次被謝無想給發現了?”
付明軒點了點頭,道:“無想仙子大概覺得這兩名弟子也許是好奇而已,就沒有多想,按照這兩人的道行,就算加在一起也打破不了封印。”
尚元憫點了點頭,心想也是,若是自己在那里碰到了那兩名弟子,應該也只會像謝無想一般,對他們發出警告,因為那封印是由青華君和風道真人傾盡全力才布下的,豈是兩個上師就能打破的?
“所以就算得了警告,那個叫葉南霜的弟子還是再一次前去林中的木屋了嗎?”
“應是這樣的。”
尚元憫就覺得奇怪,對于一個修道中人,這種太過于強烈的好奇心實在是有悖常理,平時修行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靜心靜氣,向葉南霜這種近乎于癡迷的行為很可能是因為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所控制,或者說,一開始,葉南霜就不是一個普通的存在。
想到這里,尚元憫就問:“你可曾去調查過葉南霜在進入小有門前后的事情?”
付明軒點頭道:“全部都調查過。”
付明軒從懷里拿出一個投影法器,催動法陣就顯現出一片片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有關葉南霜的資料記錄,從他的畜生,到他進小有門,然后在門內的一些表現等等,一應俱全。尚元憫仔細地看著,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同,這個人,平日也就是愛四處打聽罷了。這種人在以前也不是沒有過的。
尚元憫沉吟片刻,道:“我認為有必要的話,我們還需前去他的出生地荊州去調查一番。”
付明軒苦笑幾分,道:“我們不用去了,已經有人去了....”
“哦?是誰?”尚元憫心想,調查的事情不是已經完全交給自己了嗎?難道還有人跟自己搶活兒干?
“無想仙子....”付明軒道。
一聽說是無想仙子,尚元憫就輕笑幾聲,聳了聳肩,隨后又是冷哼一聲。
付明軒心中一直知曉尚元憫對無想仙子心存芥蒂,不能說不喜歡,而是很不喜歡。盡管很難有人不被謝無想那絕世的面容和清冷的氣質所吸引,但似乎謝無想的一切都在尚元憫這里行不通。對于謝無想,尚元憫只要能不與之接觸,就會避而遠之。
用尚元憫自己的話說,“到底是沒有靈魂的東西。”
想到這里,付明軒不禁憂心起燕開庭來了,眼見著他就這么陷入了對謝無想的愛戀之中,雖然修道之人不能免俗,但是這個對象,確實要好好選擇一番。像謝無想,絕對不是一個好對象,甚至不能稱之為一個對象。
在付明軒心中,始終還有一個疑問,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在自己下山之前,講這件事情問清楚。雖然在成為首座弟子之后門內對他的要求是不準過問,但是他始終想要知道,自己平日里沒日沒夜都要守護的妖神,究竟是個什么來歷!
付明軒緊握雙拳,深吸一口氣,就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此時,他的心情極為緊張,生怕答案是自己不能接受的那種。
“小師叔,那妖神,究竟是個什么來歷?為什么會在我們小有門內?!”
尚元憫眼睛驀地圓睜,道:“為什么....突然問起這個?”
付明軒道:“妖神在這世上為非作歹,那么鏟除妖神就應該是天下門派共同要做的事情,可是為什么只有我小有門,對此事如此上心于在意呢?!其余門派呢?為什么都是無所謂的模樣?!”
付明軒的一番詢問頓時讓尚元憫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見他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嘆息一聲,隨即就望向了付明軒。緩道:
“做首座弟子,你也是理應要知道這些的。只是你成為首座弟子的時間還太短,所以便一直沒有與你細說,想不到在你心中竟形成了這樣大的一個疑團。”
付明軒低著頭沒有說話,這么長時間來,他的確是很想知道,但是礙于自己的身份,一直沒有過問。
尚元憫長舒一口氣,站起身來,負手而立,眼神遠遠地飄向那片桃林,道:“這些話,我也是從無憂師兄那里聽來的.....那本是一棵生長在藏書閣旁的一棵樹,非常非常,普通的一棵樹。然而千百年來,這棵樹在飛靈峰靈氣的滋潤之下,每日聽著藏書閣的師長們講道,弟子們論道,這書,也漸漸幻化出意識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身邊的樹死的死,生的生,就這棵樹一直存在著,它的枝葉繁茂,猶如綠云,枝干粗壯,好似擎天,前輩們都說,這棵樹是神樹,于是便用欄桿將它圍了起來,專心保護著。可沒想到,這棵樹卻不甘心只成為一棵樹,它想成為人,或者說,它想有屬于它自己的自由。”
聽尚元憫說著,付明軒若有所思,便道:“于是在這棵樹里面,就幻化出了妖靈來么?”
尚元憫背對著付明軒點了點頭,道:“還不止這些。妖靈發現自己在這千百年來已經熟讀我小有門萬千道法,僅是這些,已經滿足不了它了,于是它便開始暗地里收集來自于眾弟子們的惡念。”
“惡念?”
“對,就是惡念。”尚元憫道:“修道之人,講究清靜無為,然而在邁到這一步前,需要摒棄很多從前的東西,比如貪、嗔、癡、邪....等等等等,這些惡念所蘊含的能量極大,并且收集起來好不費力,久而久之,也不知經過了幾百年,甚至是一千年,這妖靈最終便為充滿惡的妖神,橫空出世!”
講到這里,付明軒就明白了,只是道:“那在他出世之前,就沒有人發現嗎?”
尚元憫冷笑一聲,道:“那個時候,即使有什么征兆,誰又會去聯想到一棵樹呢?人類向來驕傲自大,這是難以改變的本性。”
付明軒低頭不語,心中郁結終于慢慢解開。
既然是小有門內內部的疏忽,造成了如此強大的妖神出世,那么去處理這個妖神的事情,自然是有小有門自己。
之后,付明軒在尚元憫那里討了幾瓶上好的瓊漿玉露,以備不時之需,就離開落英峰,回到自己的院落,稍稍準備一下,他準備第二天清早就出發。
這一夜,是如此漆黑,如此漫長。
翌日,燕開庭將自己的事情安排妥當,向孟爾雅交代了一些事情,就抱起冰靈,踩著清晨小有門的露水,去大殿門前與付明軒會和。遠遠地,燕開庭就看了付明軒的身影,簡單的素衣,腰佩長劍,背著一個小小的包裹,迎著清晨夾雜著霧氣的風靜默地李哲,眼神落在那翻滾的云海之上,和煦的面容上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
見到燕開庭,付明軒轉過身來,臉上綻放出一個仿若這即將升起的朝陽一般的笑容。
“你來了?”
燕開庭笑著點了點頭,兩人便一同站在這懸崖邊,看著東方的朝陽,將第一縷陽光照耀在他們的臉上。兩個少年的身影,在偌大的飛靈峰中顯得是如此渺小,就像是兩粒風中的沙粒,可是,在陽光之下,他們又是如此的耀眼,仿佛前方的云海是為了他們的前行而鋪就,仿佛所有的一切,他們都可以無畏地戰勝,仿佛這天,這地,在此刻都是為了他們兩人而存在!
“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說完,兩名少年縱身一躍,腳踩長劍,便向著遠方飛去!
遠處,在落英峰的一片潔白之中,尚元憫和無憂真人負手而立,身形停立在上空,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無憂真人輕聲一嘆。
“那么,他們一定還會回來的吧。”仿佛是自說自話,無憂真人根本不祈求身旁的小師弟來回答。
而尚元憫卻是微微苦笑,道:“此去一路艱險無比,我們能做的,也只有在他們發現妖神的時候,第一時間趕去罷了。”
無憂真人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么,你調查的事情怎么樣了?”
尚元憫道:“據我調查,此事應該與一個名為葉南霜的弟子有關系,聽寒州道,那葉南霜多次去禁區偷看那木屋,然后那一晚上妖神露出的面容,竟也和葉南霜一模一樣。”
“哦?竟有這事?”無憂真人皺了皺眉,在心里回憶起葉南霜這名弟子,既然是新入門的弟子,那么一定就是經過了他的手的。
思索片刻,無憂真人便道:“若我沒有記錯的話,那葉南霜也不過是個連‘離’境都沒有跨過去的上師?”
尚元憫點了點頭,道:“正是。”
無憂真人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道:“怪得很,怪得很。”
“大師兄還請不要著急,那謝無想已經在前去葉南霜故鄉的路上了,我已給她發了一道傳訊符,一旦有什么發現,會立即向門內通報的。”
“哦?無想仙子?她怎么又扯了進來?”
問到這里,尚元憫就將無想仙子怎樣發現葉南霜和燕開庭又給他們警告的事情向無憂真人說了一遍,只見無憂真人手撫白須,搖了搖頭,也不予置評。
“罷了,你們看著辦吧,一段時間后長老會又會召開,到時候你得有個交代。”
“師弟明白。”尚元憫朝著無憂真人抱拳道,隨后,兩人就緩緩向飛靈峰飛去。
燕開庭和付明軒的第一站,自然是在離青靈山最近的不隕城中。
兩人剛落在不隕城,便置身于一家茶館,茶館中各類人士來來往往,是最好的打探消息的地方。
兩人點上一壺茶,權當做稍事休息,然后就豎起耳朵,聽周圍這些來自五湖四海各大州的人談起自己的一路上的見聞,或者是修道界哪個秘境又開了哪個秘境卻被搜羅一空即將關閉的消息等等等等,聽了許久,卻一點關于妖神的消息都沒有,仿佛沒有人知道妖神已經竄逃出小有門的事情。
付明軒微微皺眉,難道就像無憂真人所說的,剛沖破壓制的妖神其實還沒有恢復到原先的狀態,現在很可能躲在某個地方修煉?
如果是這樣,那么妖神現在應該就是處于最弱的狀態,兩人就必須得先找到才是!
與燕開庭交流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兩人竟是一拍即合,隨即走出茶館,向著一個方向趕去!
燕開庭一早就知道葉南霜是荊州人士,那么既然要找妖神,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就只能先去葉南霜的故地去探尋一番。燕開庭提出這個建議時,付明軒也覺得不錯。
這妖神行蹤極為隱秘,兩人在不隕城四處轉了一圈,也沒有打探個什么消息出來,于是就決定一邊往荊州趕,一邊在沿路仔細觀察,也許還能發現什么蛛絲馬跡。
荊州距離不隕城約有四五天飛行的路程,二人也不多做耽擱,便御劍朝著荊州方向飛去。
兩人差不多是在正午出發,一直飛行到日暮時分,夜色漸漸席卷了整個天空時,才落到一處不大不小的凡俗城鎮門前,只見略顯古舊的城門上寫著“伊川”二字。
伊川城是與玉京城有那么幾分相似的城鎮,雖然面積不大,但是和玉京城一般,最開始依托著資源發展起來,等資源漸漸被開采干凈之后,便又做起商貿來,是以伊川城商貿發達,與昔日的玉京城也不相上下。
二人走進伊川城,沿路走著,看著街道邊的夜市正熱鬧,行人熙熙攘攘,商鋪林立,各種貨物琳瑯滿目,竟然還看到了金谷園的招牌,看到這一切,燕開庭不禁有些傷感起來。
這一切,和往日的玉京是如此相似啊!
只是他現在再也不是那個不可一世,紈绔跋扈的燕主了,現在的他,是小有門的弟子,是燕蕭然。
走著走著,燕開庭就苦澀地笑了起來。
“明軒,我們去那邊看看吧!”燕開庭指著一家賭場道,除了茶館,賭場內就是獲取消息最好的地方。饒是修道人士,也有耐不住寂寞,想要玩上兩把的時候。
只是兩人還沒踏進門內,就被一個管事兒的給攔住了。那管事的見他二人雖然長得眉清目秀,但是這一身的打扮也太寒酸了些,于是語氣不怎么好聽地道:“嘿嘿兩位爺。我們這兒不讓進了,不讓進了!您倆還是去別處找樂子吧!!”
以前在玉京,這種事情燕開庭見的多了,他與付明軒二人怕在路上惹上什么是非,就將自己打扮地窮酸了些,燕開庭冷哼一聲,就從腰間掏出一塊碩大的金子,就往那管事兒的面前一扔,道:“怎么?還不讓爺進去嗎?”
那管事兒的一時之間都給嚇得呆了,沒想到眼前的素衣少年竟然還是大戶兒,一陣哆哆嗦嗦地接住了金子,臉上就堆起諂媚的笑容來,可是隨即,那他張丑臉上又表現出了為難。
“怎么?還不夠嗎?”燕開庭冷冷地看著,付明軒在一旁都要笑出聲來,這種眼神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燕主了。
那管事兒的連連擺手,道:“兩位小爺,夠!夠!當然是夠了!只不過我們今兒個被人給包場了,所以就算二位爺有錢也進不了,實在是對不住啊!”
一邊說著,就朝著燕開庭拱手致歉,將那塊金子放回了燕開庭的手中,道:“還請二位爺明日再來玩!”
燕開庭和付明軒相視一眼,心想也是沒辦法,自己總不能無端要砸別人的場子吧。換了以前燕開庭是沒有問題,可是現在他是燕蕭然,這種事情做不得,他也不想做。
既然賭場去不了,兩人便又找到了一家客棧,剛好晚上能在這休憩一晚,誰知還沒進門,那客棧里的小二就將兩人攔在門外。也是同樣的理由,這里被人包場了!
燕開庭內心里憋著一股氣,差點就要爆發,抓著小二的衣領,便問道:“那你給本小爺講講,這里哪里還有什么不被包場的!!”
那小二被燕開庭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一怔,隨即就大喊大叫起來,不一會兒,里邊兒的掌柜就跑了出來,是一名看起來和和氣氣的中年男人,圓臉圓肚,身著寬袖長衫,小碎步便跑了出來。
“來者何人,竟敢在俞榕堂前面撒野!”
見到時兩名看起來眉目清秀,似乎實力不怎么樣的少年,這掌柜的氣勢就更加盛氣凌人了。
見到正主前來,燕開庭隨手就將那弟子往邊上一扔,然后退后幾步,朝客棧上方望了望,只見一面匾額上寫著“俞榕堂”三個字。
“哦!原來你們這叫俞榕堂!”燕開庭打了個哈欠,道:“快給本小爺準備個上好的房間,難不成有錢還不賺呢?”
看著燕開庭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那掌柜的氣的圓臉通紅,對著兩人道:“你們小小年紀,難道是聾了不成?!我們這里被包場了,你們就算是有錢也住不成!“
付明軒冷笑一聲,道:“看你們這伊川城也是個商貿城市,怎么那賭場包場,你們這客棧也包場,我看外邊兒也沒貼個告示,難道做生意還不講究信譽了么?!”
那掌柜臉上橫肉一抖,道:“小子,你懂什么?!不是我說,你今兒個在我這邊住不成,在這伊川城里哪兒都住不成,實話告訴你,今兒個這伊川城大大小小的賭場客棧都被包了場子,你們若是趕路人,就趕快收拾收拾東西去別的地方吧!”
“哦?”燕開庭倒是饒有情趣起來,居然全部都被包了場子?有意思,“那么,都是誰人包了場子?”
那掌柜哼了一聲,道:“能做出這么大排場的,自然是我們城主府的大公子,不然你以為呢?!小子,不是我說,別自討沒趣了,快走快走,別惹的我們大公子不高興了!”
兩人相視一眼,隱隱地就覺得這事情有點蹊蹺。饒是燕開庭以前那種揮金如土,也沒像這伊川城城主府的大公子一般,將城內全部的客棧賭場等留宿人的地方全部包了下來。
說完,這掌柜招呼起倒地的小二,也懶得跟眼前的兩位少年廢話,就欲關門,卻被燕開庭一把攔住。
“小子,找死嗎?”
掌柜露出一副兇狠模樣,燕開庭卻仍是笑嘻嘻地問道:“那么,那大公子是為了準備什么重大活動么,才這么大手筆?”
掌柜重重哼了一聲,道:“我們大公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豈是我們能管得著的?”
說罷,便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將燕開庭和付明軒擋在了門外。
兩人相視一眼,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燕開庭思索一番,既然來都來了,至少得做點什么吧。眼下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還不如去城主府當中瞧一瞧那大公子是何等人物。
燕開庭將自己的想法與付明軒一說,兩人竟然一拍即合,反正這是在這尋找妖神的路途當中,任何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都值得兩人注意。
這時,伊川城也漸漸冷清了下來,商鋪們都開始關門,攤販們也開始收攤,行人們都陸陸續續地各回各家,不久之后,整個伊川城就安靜了下來。
在這安靜的夜晚之下,燕開庭和付明軒兩人悄然向伊川城城主府潛去。伊川城本來就是一個商貿發達的凡俗城市,修道人士較少,兩人也無多大顧忌,就飛速地朝城主府奔去,遠遠地,城主府便出現在兩人的眼前。
不過,這城主府也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原本以為有著那樣一位出手闊綽的大公子的城主,應當住在猶如宮殿一般的城主府里,而眼前,雖不知這城主府里面裝飾如何,但單看外邊兒的這個掉漆的大門還有那一圈破舊的圍墻,里面如何,也就可見一斑。
城主府前面站著兩名守門的侍衛,正杵著長矛在那里打起了瞌睡,付明軒遠遠得就朝著那兩名侍衛一一一點,砰砰兩聲,兩名侍衛就倒地不起。兩人便大手大腳地打開了城主府的大門,走了進去。
走進去之后,果然不出所料,這城主府里的確不怎么樣,若說是一戶大戶人家,還合情合理,但是要說是城主府的話,就有些勉強了。
兩人隱匿了氣息,環顧四下,竟沒有發現一個人影,兩人頓時都是心下一驚,難不成是中了別人的圈套不成?!
想到這里,兩人便迅速靠攏,背靠背地站在了一起,悄然向前移動著,一邊走,一邊感知著周圍的一切。
走著走著,付明軒就是一停,小聲道:“你可感知到什么異樣?”
燕開庭搖了搖頭,道:“并沒有。”
付明軒也道:“我也沒有.....”
“難不成,這城主府就是這么好進?”燕開庭一臉無語,若說不是圈套,那這個城主府也太沒架子了吧,好歹是一城之主住的地方,怎么隨隨便便外人就可以進來,那這城主還睡得安穩么?
兩人分開來,就朝前方廊道走了過去,一般院落的布局,順著廊道便能走到最主要的幾個廂房。此時也是深夜,城主府內一片安靜,也不見有什么人巡邏,兩人一邊走著,一邊隨時注意周圍的動向。
順著廊道走了幾步,穿過了一個圓形拱門,就來到了一間不大不小的院子前,兩人感知一番,卻發現里面什么都沒有,好似連人的氣息也沒有。又往前走,就又是一間院子,院墻上纏滿了爬山虎,院門口還放著幾盆造型別致的盆栽,一看這里面的主人就是一個講究之人,只是兩人稍稍感知了一下,卻發現里面好似也沒有住人,毫無生命氣息的樣子。
如此一間一間院子看過去,竟然沒有一個是住了人了,好不容易碰上一個朱門青墻,看起來有些不同的院落時,兩人心想,這里面怕也不是沒有住人吧,難不成,這城主府竟還是個空府?或者說,自己兩人找錯了地方?
感知略微掃了過去,兩人心下就是一喜,終于找到一個人了!
嗖的一聲,兩人就跳過院墻,向著里面的廂房潛了過去。
這座院子看起來要比其余幾座院子要好一些,廂房修葺得十分精致雅觀,周圍的花花草草也修剪得非常別致,四周的假山還是從揚州運來的名貴之物,一看這院子里住的人就不一般。
兩人仔細感知了一下,就輕輕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均勻的呼吸聲傳到兩人的耳里,竟然讓燕開庭羨慕起來,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透過一道屏風,兩人隱隱看到一位身著華服的男子躺在床上,兩人立即隱匿起氣息,付明軒嘗試著向那男子發了一道小光束過去。
那小光束具有一定的沖擊力,為了探測這男子會不會醒,卻不想這男子睡得十分沉,一下沒反應,兩下也沒有什么反應,燕開庭十分無語,難道這人是個豬么?就連豬也不敢這么睡得吧!
付明軒卻是眉頭緊皺,道了一聲:“不好!”便沖上前去,一把扶起那男子,一掌就打在男子的背上。
噗的一聲,那男子吐出一口黑乎乎的東西來,嗖的一聲就落在了燕開庭的腳下。
燕開庭當即就認出了這黑乎乎的東西竟是蠱蟲,于是趕忙一小團火焰就轟了出去,那蠱蟲掙扎了兩下,才在烈火中化為了灰燼。
“怎么回事!?為什么有蠱蟲?!”燕開庭驚道,這蠱蟲一般是歪門邪道的人才會使用,為何無端的出現在城主府中?并且看眼前這男子的穿著,應該還是個大人物,難不成就是那大公子?
隨著蠱蟲從體內被逼了出來,那男子也緩緩睜開了眼睛,在窗外灑進來的月色下,男子的臉色十分蒼白。
“謝.....謝....”男子無力地說道。
“付明軒將他扶著靠在了床頭,問道:“你可是這城主府的大公子?”
男子緩緩點了點頭,付明軒和燕開庭相視一眼,看來已經是找對人了。
“你們這府中,為何如此奇怪?竟好似除了你以外,沒有別人的!”燕開庭問道。
那男子慢慢地也就恢復了氣力,望著眼前的兩人,頓時一怔,然后就是一陣嘰嘰哇哇的怪喊!
兩人均是被嚇了一跳,也不知這人到底怎么了,付明軒二話不說就將跑到床另一邊的他拉了回來,強行給他喂下一顆丹藥去,這大公子才漸漸安靜下來,面色也開始變得紅潤起來。
付明軒心中一陣暗罵,又浪費了本首座的一顆寶貴丹藥!!
“快說,到底怎么了!別像個娘兒們似的在這里嘰嘰哇哇的!”燕開庭沖著那大公子吼了幾句,就像回過神來了一般,那大公子一把就抓住燕開庭的衣袖,道:“可他媽的太恐怖了哇哇哇!!”
說著說著,這大公子竟然撲倒燕開庭懷里嚎啕大哭起來,付明軒在一旁也是看得呆了!
燕開庭好不容易才將那大公子從自己身上剝離,便問道:“怎么!是遇見什么怪事兒了么?”
付明軒也覺得,這大公子應該也不是什么沒有見過世面的人,按道理來講即使被人下了蠱,也不該是這種反應。
那大公子吸了一把鼻涕,道:“就是前天夜里,我,我睡得正好,外邊突然,整個天都紅了!我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么事情,就只聽見府里傳來陣陣慘叫,我,我雖平日里紈绔,但也憂心我那年邁的父母,便跑去看,結果還沒有跑出院子,就只感到什么東西鉆進了我的嘴里,進入到我的肚子里去了!!”
越聽兩人面容就越是冷峻,紅色的天空,很可能就是妖神的紅光。
“你可知這紅色天空的來由?”付明軒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