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繼續說了一些話,付明軒因為收到了一張來自元籍真人的傳訊符,就起身離開,燕開庭送他到了院門口,目送著付明軒御劍離開,飛向了青靈山的另一座山峰。隨夢小說.SUIMENG.lā
回到蕭庭院內,燕開庭徑直走向了孟爾雅的廂房,輕輕叩響了門。
“爾雅?”燕開庭小聲喚著,孟爾雅本來是燕開庭帶來小有門的,不管怎么說,燕開庭始終都要為她擔負起一份責任。
廂房里面毫無聲響,燕開庭又輕輕叩響了門,片刻之后吱呀一聲,房門打開,孟爾雅站在了燕開庭的面前。
“公子有何事嗎?”孟爾雅滿臉溫柔,淺淺的笑著,和往常一般模樣,似乎也沒什么不一樣。
看來是自己多慮了啊!燕開庭想著。
“沒,沒什么,剛想著問一問你要不要喝茶?!”
孟爾雅微微一怔,笑道:“勞煩公子了,還要做這種事兒,以后盡管跟爾雅說一聲就好。”
燕開庭連忙擺手,哈哈笑了幾聲,道:“現在以我平輩,也不是什么主仆關系,無妨。”
寒暄幾句之后,燕開庭又縮回了自己的廂房內,拿著夏平生給他的古籍慢慢琢磨著。待到燕開庭走后,孟爾雅緩緩關上門,努力壓制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嘩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青靈山落英峰,是一座在青靈山脈里的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峰,形狀普通,也沒有像主峰飛靈峰一般高聳入云,只不過在這一山峰之上,竟遍布著常年綻放盛開的桃花,漫山遍野的粉嫩與潔白,遠遠看去,還以為落英峰上落滿了白皚皚的大雪。山峰之外,泛著一層瑩瑩白光,襯托這座山峰愈發神秘起來。
山林之中,隱藏著一座古樸庭院,庭院周圍,遍布各種各樣的嬌俏花兒,鳥鳴啾啾之中,元籍真人正手提著一小壺水,另一只手拿著一柄木瓢,正澆灌著一從潔白瑩潤的花木。
站在庭院之外,付明軒輕輕叩響了院門,走了進去。
草木扶疏之間,只見著元籍真人置身其中,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好不快哉,付明軒站在花園小徑中,向著元籍真人微微拱手,喚了一聲:“小師叔。”
尚元憫轉過身來,哈哈大笑兩聲,便將手中物什往地上一放,走到付明軒身邊,道:“怎么樣?小師叔打造的這片桃園還不錯吧!”
付明軒點一點頭,一路走來,景色自是沒話說,均是美不勝收,這山中蘊含的靈力,更是充盈豐沛,在其中走上一圈,頓時神魂之泉上的靈力似乎要滿溢出來。
“自然是極好的。”
尚元憫滿意的點了點頭,為了這片桃園,他可花費了不少精力。當然,他此次叫付明軒前來,也不是專門叫他來欣賞自己的杰作,而是有個重要的事情與付明軒商量。
兩人走進庭院中的一處亭臺,青石桌上已將擺好了茶水,坐下之后,尚元憫也不廢話,收起了以往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對著付明軒道:“我近日聽說,洛長蘇那一行人又有了動作,你還是得小心一點為好。”
付明軒微微皺眉,他仿佛覺得此次洛長蘇的行動方式有些奇怪,似是并沒有直接向自己下手,但是付明軒有分明感覺到了危險。
“他們也是不死心。”付明軒苦笑幾聲,道:“若這樣下去,我也不需要再顧忌什么同門關系了。”
尚元憫點了點頭,本來劍修之人最為冷冽,所謂同門情誼,也不過一劍便可斬斷罷了。
“還有,我近日得到了一個消息,揚州那邊出現了一個新的秘境,看樣子古怪的很,我一直想進去瞧上一瞧,只是那里只允許上師境的修士進入,所以,嘿嘿!”
付明軒當下就明白了尚元憫的意思,原來他是想讓自己跑一次腿兒,當下便應了下來。
“嗯不過,”尚元憫皺了皺眉,略有所思的樣子,“那個秘境也是怪的很,目前還不能進去,約莫在兩月之后,我查點資料后再給你,至于奇怪的地方,回頭我再與你細說。”
付明軒知道他這個小師叔的性子,若是連他都覺得奇怪了,那么那個秘境就真是奇怪了,如此鄭重地與自己說起,怕是那么秘境之中也是危險重重。
“好。”付明軒點了點頭。
接著兩人便又聊了會門內秘辛,安排了一些門內事項的處理,付明軒才離開尚元憫的桃園。
雖是身在小有門一月有余,燕開庭是一面都沒有見過謝無想,他終于知道了付明軒為什么說謝無想在門內的地位特殊,燕開庭有時在別的弟子那邊四下打探謝無想的消息,發現知道謝無想的人竟是少之又少,幾乎是沒有。
燕開庭正覺奇怪,從后山返回時,便聽到練武場里一陣一陣的呼喊聲,似乎有人在比武?燕開庭只想在這小有門內呆了這么久,總算遇著點有意思的事情了。邊加快腳步,朝練武場走去。
約莫有十幾名弟子圍在一起,望著中間的人連連叫好,燕開庭心下一喜,便擠過人群,朝里張望著。
只是剛看到其中纏斗在一起的人時,燕開庭頓時就是一驚!
那和一名正式弟子糾纏在一起的,分明就是孟爾雅!
嬌弱如柳的身軀此時被一個燕開庭還要壯上幾分的弟子狠狠撞擊開來,孟爾雅砰地一聲被撞飛,隨后又迎來了一陣猛烈的攻擊,孟爾雅只能利用一只毫無法陣加持的木劍來進行格擋。本以為孟爾雅會毫無反手之力,但是正是因為她身材嬌小,韌性十足,移動起來非常靈活,那高大弟子雖是攻擊猛烈,也不能做到沒擊都中。
饒是如此,孟爾雅已是身上帶傷,直喘粗氣。而高大弟子眼中卻是玩味十足,饒有興趣得盯著孟爾雅。從周圍人一看到孟爾雅被打就叫好的表現來看,他們定是站在高大弟子的一方。
轟的一聲,高大弟子又是一拳轟出,眼看孟爾雅是避無可避,就要硬生生地接上這一擊。
又是一聲讓人心臟猛地一停的撞擊聲,燕開庭的浩瀚拳意,便與那名高大弟子的一圈狠狠撞擊在一起。
瞬間,燕開庭便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擋在了孟爾雅面前,孟爾雅微微一抬頭看見是燕開庭的身影,眼淚嘩的一下就掉了下來。
“別害怕。”燕開庭猶如一座大山一般,擋在孟爾雅面前。他雖然不知道孟爾雅犯了什么事情,居然被這些正式弟子給盯上了,但是他知道孟爾雅的心性,怕是這些弟子主動找麻煩。
只見對面的高大弟子已是雙眼冒火,顯然被剛剛突然沖出來的燕開庭嚇得不輕。伸出手來就是朝燕開庭一指,道:“好你個小子,速度還挺快的啊!我看你就是那個什么燕蕭然吧!”
燕開庭微微一愣,隨即沉聲道:”也不知道孟爾雅哪里得罪了兄弟你,居然對一個小女子下手如此之重?!”
“哼!”高大弟子重重哼了一聲,只見周圍弟子慢慢地都移動到了他的身后,頓時,燕開庭面對的就是十幾個眼神陰鷙的正式弟子。只不過,在燕開庭的感知之下,這十余名弟子當中,沒有一個人到達了上師境界。
“公子!”身后的孟爾雅顫顫巍巍站了起來,抓住了燕開庭的衣袖,輕輕擺了擺,顫抖著聲音道:“公子,今日是爾雅不對,我們走吧,不要和他們打了。”
燕開庭轉身,看著瘦小的孟爾雅滿臉灰塵,嘴角還殘余著一絲血跡,頓時一股怒氣就涌了上來。不管孟爾雅做錯什么事情,也不至于受到如此對待吧!
燕開庭擺了擺手,重新望著眼前這十幾人,眼神就要冒出火來。
“公子!”孟爾雅已是語帶哭腔,眼淚直淌,顯然也是著急了起來,扯著燕開庭的袖子就是往后拽,“走吧!公子,是爾雅的錯!”
燕開庭看著孟爾雅的樣子,也是心軟起來,嘆息一聲,就轉身攙扶著孟爾雅往回走去。
沒想到剛走幾步,后面就傳來了一陣嘲笑之聲,接著,高大弟子的聲音就傳到了燕開庭的耳里。
“我就說他是個軟蛋吧!這小娘兒們還不信,嘿嘿!本來就是靠著關系進來的,我看他那個上師也是徒有虛名吧!”
燕開庭瞬間停住,孟爾雅急的快要跳腳。
轉過身來,燕開庭的氣勢瞬時又回到了剛剛直面那高大弟子一拳的氣勢,他小心地放下孟爾雅,望著那十幾名弟子,他倏忽明白了一切,冷笑幾聲,燕開庭轉了轉自己的脖頸,發出一陣在關節轉動的咔嚓響聲,隨即又揉了幾下自己的拳頭,便大步朝那十幾名弟子走去。
燕開庭來到小有門之后,已經減少和付明軒會面的頻率,并且平日除了悟道早課之外,都是自行修習或者縮在院子里看書,連尋常弟子都不認識幾個。他本身喜愛笑嘻嘻地為人處世,在外見著別的弟子也會微笑著點點頭,但這并不代表他就是一個軟蛋,反而,他將自己的真實實力隱藏了起來,只不過是并不想招惹太多麻煩而已。
沒想到自己不招惹麻煩,麻煩還自己找上門來了。更讓人可氣的是,居然這麻煩最先是對孟爾雅出手的!
哼,燕開庭看向那一行人,其中不乏有幾個平日里點頭會面過的,雖然不識名號,但是面容燕開庭還是記得的。此時,他已經收斂起原本的那副溫順模樣,恢復了自己以往在玉京城當中總愛擺出的一副惡狠狠的神情。
果然,這些自小就生活在修仙城市或者干脆都沒有下過山的弟子明顯呆滯了一番,沒想到燕開庭的眼神中居然射出這種猶如利劍一般的目光。
“哼!”為首的高大弟子才不吃這一套,當下就對著燕開庭喊道:“小子!你不是軟蛋是什么?!我聽說這小娘兒們還是你家的下人,專門為了服侍你才帶來小有門的,哼哼,若不是有付寒洲師兄那么個大靠山你以為你能進小有門么?!“
燕開庭只覺得好笑,難道眼前這人是真的看不出自己的修為竟是高了他一個等級么?這高大弟子十七八歲左右,距離上師境只有一線距離,但燕開庭十五歲就邁入了上師境,還結合了神兵泰初錘,兩人之間的差距,還不能簡單用差了一個等級來衡量。
只要燕開庭想,便是取了這高大弟子的命都不在話下。如今站在自己面前如此挑釁自己,不過就是仗著人多勢眾罷了。燕開庭冷哼一聲,又上前走了幾步。
“雖然很好奇你們就怎么認為我是軟蛋的,不過,與你們這些人也不必多說,要上便一塊兒上吧。”燕開庭隨意地朝那些人擺了擺手,表現出的是一副完全不在意他們的樣子。
高大弟子與其余十幾余名弟子相互望了望,點了點頭,隨即就朝燕開庭沖來。
燕開庭連神兵泰初都不想拿出來,望著眼前的這些人,只覺得好笑。把自己當軟蛋也就罷了,還把自己當笨蛋嗎?
燕開庭一個側步劃出,抬起雙手,擺出一副格斗的架勢出來,而面對的那群一哄而上的弟子們,卻是個個手拿長劍的。“哼”燕開庭輕哼一聲,手上頓時燃起一團紅色光芒,恰若火焰一般耀眼。
鏘的一聲,沖在最前的高大弟子手上長劍便砍在燕開庭的一拳之上,高大弟子只覺得自己的長劍猶如砍在一塊堅硬的鐵石之上,砰地一聲,長劍斷成兩截,高大弟子直覺手上頓時傳來一陣痛楚,就將斷劍遠遠扔開。
“啊!”高大弟子看向自己的右手,只見掌心一片通紅,似是被烈火燒灼一般。心下便驚嘆起來,竟是如此強勁的火屬性!
燕開庭面目表情,即使有了表情也是一副嫌棄臉,這些弟子也只能欺負欺負孟爾雅罷了,和燕開庭打起來便完全不成模樣,一個二個還沒來得及出手便與那高大弟子一樣,扔開斷劍,掌心一片通紅,連連哀嚎。
“你!你欺人太甚!”其中一名弟子看著自己通紅的掌心,還有自己斷成兩截的寶劍,指著燕開庭,眼里滿是憎恨。
燕開庭輕笑幾聲,收起雙手上的紅芒,滿眼鄙夷地望著他們,哂道:“放心,這火只是讓你們燙上一燙,不會傷到你們的。”
聽到這一句話,眾弟子臉上就是一松,但頓時又凜了起來。
燕開庭才不理會這一番人,轉回身去將孟爾雅扶了起來,兩人便朝蕭庭院方向走去。
“公子我真怕,按你的脾氣對他們下殺手,他們是”孟爾雅一邊走,一邊小聲囁嚅道。
燕開庭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道:“我知道,他們跟那洛長蘇是一伙兒的。放心,我自有分寸。”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直覺告訴兩人,他們在門內的悠閑日子也應該到頭了。
蕭庭院內,在孟爾雅的打理之下越發精致了起來,不管是一處花草,還是一排樹林,都是漲勢茂盛,修剪有型。院外的那一層青芒,顏色也越發濃郁起來,轉眼,一個月就又過去了。
雖然這一個月洛長蘇的人再無叨擾二人,但是小有門樸素而單調的生活也不禁讓二人懷念起以前的生活起來。兩人時常坐在月下,就像一對兄妹一般,喝著茶,吃著自制的一些小點心,懷念著過往。燕開庭給孟爾雅講了不少自己作為燕主時的又有趣又傷感的過往,而孟爾雅卻是講起了自己作為一個小管事時遇到的一些小幸福與小幸運。
每每講完之后,兩人都是心有所嘆,原來身在高位也有自己的憂愁,身在低處也照樣會有自己的幸運吶。
這一個月來,二人從未缺失過一次悟道早課,燕開庭在夏師留下的古籍的加持之下,對道法的領悟能力可謂是突飛猛進,比起以往的他來說,現在的他就像一塊里外通透的璞玉,正在細細經歷著道法對自己的小心雕琢。不知不覺間,燕開庭已經成功跨越了“凈”這一境界,成為了一位二重上師。
短短兩月內,這種進步速度可謂是驚人,就連前來看望的付明軒都驚訝起來。以往燕開庭對悟道是一竅不通,而現在卻用兩個月的時間就跨越了“凈”這一重境界,想當年,付明軒自己在跨越這一重時,都足足花了半年時間。
不過,這也是因為燕開庭心靜下來了的緣故,此時的燕開庭,已是無所牽掛,全心全意撲在悟道之上,就連神兵泰初也好久沒有拿出來過了,再加上夏師還給他留了那些個寶貝古籍。不似當年的付明軒一般,仍在小有門的外門徘徊不定。那個時候,付明軒怎么會知道自己進入內門之后的修行速度竟是會如此突飛猛進呢?兩年時間付明軒就已經跨越第四重位“覺”位,一舉成為小有門年輕弟子最強一人,成功坐上了小有門首座弟子的位置。
只不過,其中兇險困難重重,也只有付明軒自己知道了。
飛靈峰西北面,洛長蘇在自己庭園之中,他一手扶桌,一手持筆,眉頭微皺,正在一面潔白的宣紙之上練字,身邊站著崔和章若云二人,在他們面前,那名曾經和燕開庭起沖突的高大弟子也在。
一幅字已練好,洛長蘇輕輕將筆放在一旁,抬起頭來望著眼前的高大弟子,道:“安靜了一月,可還有別的消息?”
那弟子一副不滿的表情,不理解地回道:“也不知道那小子吃錯什么藥了,兩個月就跨越了一級,現在已經是上師二重境了。”說完,還嘶了一聲,撓了撓頭。
洛長蘇輕輕一笑,壓住了心內的震驚,想當年他跨越這一級時,可是足足花費了一年半有余。
“師兄,你說,那小子會不會有高人在后面指點?”高大弟子問道。
“望語師弟切莫胡說!這燕蕭然從未是我小有門核心弟子,又哪來的高人指點一說!”崔訓誡道,心想,若真的是如此,那小子的運氣也著實太好了一些。
洛長蘇卻是擺了擺手,道:“不必在意這些,以后多的是機會來干掉他。既然入了我小有門,呵呵”
盡管洛長蘇的笑容如毒蛇一般陰險狠辣,但是其余三人也是一同笑了出來。接著,洛長蘇便道:“今日找你們前來,是為了交代一件事情。”
“哦?”三人都是一臉疑問。
“我最近接到消息,有一處秘境將開,但是只對上師境的修士開放,我有意帶你們前往。”
說著,除卻望語之外,其余兩名師弟眼現金光,能夠去秘境歷練一趟的機會,怎么都會讓人感到激動。只是那望語因為道行還未達到,心下便是暗嘆一聲,神色黯淡了下來。
洛長蘇看在眼里了,走上前去拍了拍望語的肩,道:“望語師弟,距離秘境開放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看你距離上師境也只有一步之遙,就讓師兄助你一把。”
說著,洛長蘇就從懷里掏出一顆丹藥出來,遞給了望語。
望語本來就徘徊在核心弟子的邊緣之處,要是能夠一舉邁入上師境,并且馬上進入到秘境當中歷練一番的話,只怕歸來時就可迎接自己的核心弟子身份了。想到這里,望語對著洛長蘇就是一陣感謝,捧著那顆丹藥,歡喜得臉色通紅。
洛長蘇以示鼓勵一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轉身多崔和章若云道:“你二人也好好準備一下,秘境將在一月之后開啟,聽說這次秘境與以往的不大一般,我先去查閱一番資料,再給你們具體交托。”
兩位師弟齊聲向洛長蘇道了聲“是”,洛長蘇便點了點頭,望向漂浮在飛靈峰之上,在云層當中若隱若現的那處庭院,嘴角勾勒出一絲不明意味的笑容。
云層之中,空中庭院靜靜地漂浮著,庭院之大與庭院的內況,下面之人不可揣測。只有那些長老級別的人物,在每年的那么幾個特定的日子,才能進入到庭園之中,見到這世上第一人,青華君。
然而有一人除外,那便是謝無想。
庭院之內,有一處深不可測的碧水池塘,片片翠色蓮葉漂浮其上,幾多白蓮若隱若現隱匿其中。池塘中央,蓮葉的簇擁當中,生著一朵巨大的蓮花,周身泛著銀潤光澤,散發著幽靜暗香,每一片花瓣經脈分明,潔白通透,尖角之處泛著微微粉嫩,鵝黃色的花蕊之上,靜坐著一名白衣女子,儼然就是謝無想。
謝無想宛若熟睡的少女一般,垂眉閉眼,羽扇一般的睫毛上掛著一滴滴晨間露水,面龐比坐下的蓮花還要潔白通透,粉唇緊閉,烏黑的長發靜靜地垂到了池水之中,周身裹著一層月之光華般的白色薄紗,曼妙的曲線在薄紗之下若隱若現,卻絲毫引不起人的半點邪念。此時的她,就像來自天界的圣女一般,純潔而又莊嚴,使人心之所向卻又不可靠近。
突然,一陣清風吹來,謝無想緩緩睜開了眼睛,吐出一口清氣來。
只不過,她的面容依舊是那么清冷,就算醒來之后,還是保持著打坐的姿勢坐在蓮花之上,垂著毫無神采的眼眸望著池水,一動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一陣熟悉的聲音傳入了謝無想的耳朵里,她就像是被喚醒了一般,垂著的眼眸驀地睜開,里面重新又有了神采,她緩緩站起身來,似是不需要活動長時間坐著的手腳一般,就飛過池塘,站在了院門前方,站定之后,她的身周緩緩變化,無端的便穿上了小有門特制的青衫制服,然后套了一層細膩白紗。本來隨意散落的頭發自動挽起一個云髻,插上了一只白玉簪。頃刻之間,就變成了當日出現在玉京城里的那副模樣。
緩緩打開門,下方便現出飛靈峰的樣子,謝無想一躍飛出,猶若一片羽毛,穿過云層,向飛靈峰緩緩落去。
身后庭院的門,砰地一聲兀自關上。
此時,正在燕開庭院子里的付明軒似是感應到了什么一般,原本正與燕開庭談笑風生,說著秘境的事情,卻突然神色一凜,站起身來就欲離開。離開之前,還特意囑咐燕開庭不要擅自離開自己的庭院。
眼見付明軒說的如此鄭重,燕開庭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能聽從付明軒的話,安靜地待在庭院里。
付明軒出了蕭庭院,便徑直朝后山的一處山林間奔去,片刻之后,付明軒在那里看到了謝無想的身影。
后山的這片山林可以說是小有門的一處禁地,樹林蔥郁之間霧氣繚繞,其間隱藏著一間非常簡陋,渾身爬滿青苔的木屋,此時,謝無想和付明軒站在這間木屋之前,兩人均是眉頭緊皺。
“無想仙子。”付明軒輕輕喚了一聲,謝無想緩緩轉頭,聲音猶如寒冰一般清冽,讓付明軒頓時打了個激靈。
“它想要出來。”
付明軒緩緩抽出了一劍光寒十九洲,眼睛緊盯著這間木屋。
就像封鎖不住里面關著的東西一般,木屋開始小幅度地搖晃起來,從窗戶里射出來一縷縷血一般暗紅色的光芒,冒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腐爛氣息。付明軒下意識地捂住了口鼻,他知道那是一種能夠腐蝕人心靈的氣味。
但是謝無想卻好似完全不受影響一般,靜靜地盯著木屋,還上前走了幾步。
“無想仙子!”付明軒一手捂著口鼻,持劍的手便輕輕拉住了謝無想纖細的手臂。被付明軒這么一拉,謝無想轉過頭來,看著付明軒微微皺眉。
“守護它是我的職責讓我來。”付明軒眼神誠懇且真摯,以他目前的修為,在這種小幅度的晃動之下,他還是可以拼一把將其安撫的。
謝無想的眉頭緩緩松開,隨即讓到了一邊。
付明軒走上前去,高舉一劍光寒十九洲,身子緩緩離地,微瞇雙眼,嘴里念出一陣又一陣咒語。隨著咒語的念出,一劍光寒十九洲上漸漸繚繞起一道一道白色螺旋光芒,然后在尖端匯聚成一點,只見那一光點隨著白光的匯入不斷變大,變的更加耀眼,然后隨著付明軒的一聲清詫,白光脫劍而出,直直飛向木屋,瞬間鋪散開來將木屋罩在其內。
隨后付明軒一個縱躍,飛向木屋上方,長劍直指木屋,劍光如瀑布一般匯入到木屋之中,付明軒神情嚴肅,緊皺眉頭,汗水順著額頭直往下淌,顯然已是拼盡全力。
就這樣,付明軒保持著這個狀態,就想要把自己抽干似的,凜凜劍意傾瀉而下,緊緊地將木屋包裹在其中。
那木屋中的東西在付明軒磅礴的劍意之下勉強被壓制住了,半柱香之后,震動減輕,漸漸地也就停止了搖晃,從窗內透出的紅色光芒也漸漸變淡,直到完全消失。直到確認木屋之中再無動靜之后,付明軒才慢慢收劍,一個側身,輕飄飄地落在了木屋之前。
剛剛落地站穩,付明軒就只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樹林遠方,尚元憫和大長老站在一起,看著付明軒暈倒之后,謝無想將其輕輕扶起,帶下山去。兩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便各自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醒來時,付明軒眼前便出現熟悉的環境,他已是回到了自己的庭園之中。廂房內,有人點了一只香燭,安撫心神的木香縈繞在他的鼻間,深吸一口,便覺得此時是如此的靜謐與寧靜。
撫了撫稍微有些痛的頭,付明軒緩緩支撐起身子坐了起來,剛準備下床,就聽見院外一陣吵鬧,隨后,燕開庭就嚷嚷著一把推開房門,沖了進來。
“哎,我說,你那幾個小師弟也真是的,不知道咱倆什么關系么,拼了命地攔我,還好小爺我力氣大,跑得快!!!”
一來到付明軒面前,燕開庭又變成了往日里玉京中那副鬧騰模樣,付明軒看著他的樣子,會心一笑。
“明軒,我說,你怎么傷成這樣?!”燕開庭走到床邊,仔仔細細地上下觀察著付明軒,只見他也沒什么外傷。
付明軒微微皺眉,問道:“怎么?怎么連你也知道我受傷了?”
按說現在燕開庭在門內的身份還不屬于核心弟子一類,像首座弟子受傷一事,說出去應該沒幾個人知道。
聽付明軒問起此事,燕開庭撓了撓頭,傻笑著道:“嘿嘿!!托你的福,托你的福,來到小有門這么久,終于見到無想仙子了。哈哈!”
看著燕開庭這幅癡漢模樣,付明軒也是無語。
“我就聽見有人敲門呢,一去開門,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無想仙子就那樣站在門口,雖然她還是額那么冷淡,不過,她告訴我你受了傷,叫我過來照顧你一番,聽說,你一個首座弟子,卻偏偏不愛有人幫忙照拂來著。”
燕開庭環顧了一下付明軒的院子和廂房,簡直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一般核心弟子的院子內都會安排一兩個小修童幫忙打掃看院兒之類的,付明軒這院子里,除卻幾個一心緊隨付明軒的幾個師弟站在門口暫且幫他把把風,卻是一個人影兒都沒有。
燕開庭心想,你這堂堂首座弟子,還是過得太寒磣了點吧。
給付明軒倒上一杯熱茶之后,燕開庭便問道:“你怎么受傷的?從我院子里跑出去也不過一兩個時辰而已,怎么就跟打了一場惡戰似的?!”
付明軒苦笑道,也不知該如何解釋。以燕開庭目前的身份,他還不能知道這么多。于是付明軒只能緩緩搖搖頭,道:“沒事兒,就是門內出了點問題,我這個首座也不能閑著,是吧。”
聽見付明軒這么說了,燕開庭也不是一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留下來照顧了付明軒一陣子,就做著追上無想仙子的美夢,踩著飛靈山間清冷的月光,回到自己的蕭庭院中了。
睡在床上,燕開庭還在回味今日遇見謝無想的那一幕,越想越是睡不著,干脆就直接下了床,裹上一層薄毯,坐在院中看月亮。
這月亮看著看著,燕開庭就嘿嘿地傻笑起來,原來謝無想知道自己已經來了小有門,還知道自己住在哪個院子中,就這樣懷著少年心事,燕開庭便覺得月亮之上,謝無想天仙一般的面容浮現了出來。
翌日,付明軒推開院門,只見尚元憫負手站在院中。
“小師叔。”付明軒拱手道。
“寒州,過來。”
付明軒走了過去,只見尚元憫手中拿著一只精巧的小玉瓶,遞了過來。付明軒接過,聞了一聞,頓時就是一陣身心舒爽。
“昨日你的表現很不錯,成功地壓制了那物什。我猜想你劍意傾瀉而出,怕是體內精氣有些透支,這一瓶桃釀是我用桃園的桃花配上落英峰的早露制成,又在我的賞月臺上吸收日月精華足足十余日,應是能夠對你有所助益。”
看尚元憫說的一本正經,付明軒下意識地問:“我不會又是第一個喝這個東西的人吧?!”
“額”方才還一本正經的尚元憫頓時臉現尷尬,隨后打了幾個哈哈,道:“對你有用的,相信師叔,就算有問題也應該毒不死你。”
付明軒滿臉黑線,他已經習慣了尚元憫每次都把他當做實驗對象來使用了。雖然不至于有毒,但是有幾次害他鬧了幾天肚子才是真的。
“昨日,你在那里看著的?”付明軒問道。
尚元憫點了點頭,道:“一有動靜我便和大長老趕往了此處,然后設立了一道結界,林外之人便不可再靠近。”
付明軒心下明了,還未說話,尚元憫便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從懷里拿出一個小型投影法器出來,神色狡黠地道:“來,小師叔給你看個好東西。”
于是兩人走進付明軒的廂房,尚元憫便將那投影法器放在了桌子中央,片刻之后,一連串密密麻麻的小字和一些穿插在其中的圖片的影像就出現在兩人面前。
“師叔,這?”
尚元憫嘿嘿笑了幾聲,道:“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過的那個秘境么,你小師叔我雖然不能進去,但是還是搞到了第一手資料,供你參考參考!還有一月就開啟了,你也應當做一做準備了。”
付明軒鄭重點頭,隨又問:“您之前說這個秘境奇怪得很,到底奇怪在什么地方呢?”
尚元憫指了指浮在二人眼前的圖像,道:“你仔細看看便知道了。”
“好了!”尚元憫拍了拍付明軒的肩膀,道:“你小師叔我還有要事在身,這件物什就放你這兒,你好好看一看,我就先走了。”
說完,尚元憫便御劍而走,消失在云端。
目送完尚元憫之后,付明軒想來今日也無事,便把自己關在房內,仔仔細細閱讀起有關秘境的資料來,越看他越是皺眉,不知不覺,已是深夜。
仔細閱讀資料整整一宿,直到投影法器上的法力不足導致影像漸漸變得黯淡,付明軒才停了下來,他揉了揉干澀的眼睛,收起法器,推開了房門迎接飛靈峰第一縷清澈冰冷的曙光。
到現在,他才明白了尚元憫口中奇怪的秘境究竟是個怎么樣的奇怪,那分明就是一個吃人的秘境!
付明軒深吸一口氣,便走到一旁的院子一旁更為簡單的木亭中開始打坐入定,片刻之后,身周就已泛起幽幽青光,呼吸均勻之間,吸收著晨間第一縷精華。
就像沉浸在一汪湛藍的湖水之中,周身被柔軟地包裹著,遠離了喧鬧的俗世,只在死一般的寂靜之中,聽取自己一呼一吸的聲音。仿佛從來都沒有這樣安靜過,又仿佛從來都是如此安靜。
咚的一聲深厚悠遠的鐘聲響起,燕開庭與眾弟子緩緩睜開眼,眼前又出現了老真人蒼老肅穆的身影。只見他手撫白須,望著弟子們點了點頭,道:“三個月的悟道早課今日便就此結束,你等需在進行下一階段的修煉之時,還得不斷提高自己的悟性才是。”
“是。”眾弟子齊聲回答。
燕開庭緩緩抬起頭,真覺得體內外前所未有的玲瓏剔透,這三個月來,他實在是變化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