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德皮特和大衛芬奇的困境,到底說明了什么?
其實并不復雜,以“兩套緊身衣”為首的北美電影市場正在走向另外一種商業模式,迪士尼和華納兄弟為首的電影公司正在放棄“明星制度”,擺脫演員、導演和制片人的影響,而以改編版權作為引導,牢牢地將主動權掌控在自己手中。
最簡單的例證就是,如果小羅伯特唐尼辭演“鋼鐵俠”,正式離開鋼鐵俠這個角色,那么鋼鐵俠會消失嗎?答案是否定的,迪士尼會以第二代鋼鐵俠來接替小羅伯特唐尼的位置——演員是可以取代的、版權角色才是獨一無二的永恒。
這也正是藍禮如今好萊塢地位特殊的原因,他擺脫了版權和續集的束縛,重現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巨星效應”。
“一人即宇宙”,這才使得藍禮地位超然。
各大電影公司對待藍禮的態度也是矛盾的,一方面希望藍禮“消失”,他們能夠真正按照自己的意愿來接管全新的電影市場;另一方面卻無法擺脫藍禮的“誘/惑”,希望借助藍禮贏得更多利益。而大型電影公司與小型電影公司之間的態度又有所不同,華爾街與好萊塢的態度也有所不同,這是一場博弈。
“‘心靈獵人’。”藍禮輕聲重復了一遍,“提醒我一下,這是什么故事?”
其實,上一世藍禮并沒有觀看過“心靈獵人”這套劇集,名聲如雷貫耳格外響亮,卻遺憾錯過機會親自觀看。
當然,這是有特殊原因的。
按照時代的發展方向,與奈飛共同崛起的,還有整個北美電視劇的制作行業:此前為西西弗斯影業做未來策劃的時候就提起過這一點,因為“小金人緊身衣”的影響,電影行業的取材制作受到越來越多桎梏,政/治正確性也導致諸多題材或者類型都失去了藝術的碰撞性,大屏幕的作品越來越保守。
因為大屏幕歸根結底還是必須通過票房來實現第一步變現——即使是迪士尼也不例外,“蟻人”的票房成績相對不夠突出,雖然口碑不俗,但電影票房也在某種程度上制約了迪士尼后期電影周邊的開發。換而言之,迪士尼不期待著通過電影賺錢,可是如果電影票房不夠出色,那么周邊收益也將受影響。
正是因為如此,電視則依托于“家庭環境”的特殊性,觀眾們能夠自由在家隨意地選擇自己喜歡的作品,并且能夠通過在線流媒體平臺隨時隨地觀看,剝離了電影院的固定載體,這也使得電視劇能夠拓展更多潛在觀眾,靈活性和多變性也就凸顯了出來,自然而然,電視劇也就擁有更多冒險嘗試的空間。
題外話,雖然包括橄欖球、奧斯卡在內的曾經收視巨鱷在內,整個北美的收視率都在呈現下滑趨勢,但事實上,收視人數卻是在穩步上升的,只是從電視劇這一個載體,轉移到了機頂盒、在線流媒體等移動設備之上,電視劇產業的整體發展狀況并沒有“下滑”,而是呈現出比電影更加廣闊的前景。
“美國諜夢”、“絕命毒/師”、“行尸走肉”、“使女的故事”、“黑客軍團”、“毒梟”、“西部世界”、“權力的游戲”、“大小謊言”、“王冠”、“女子監獄”、“亞特蘭大”等等等等,這些優秀作品在小屏幕之上的全面爆發,千姿百態、花枝招展,不同題材不同風格不同類型,如同萬花筒一般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
當大屏幕被超級英雄電影完全霸占的時候,續集電影和改編電影占據了主流視線,而小屏幕卻迎來了一個全新時代,旺盛的創作生命力給予電視劇了無限可能,大衛林奇2017年推出的劇集“雙峰”,時隔二十七年再次將電影“雙峰”的故事延續了下去,這在電影產業里是不可能實現的,如果不是Showtime電視臺大開綠燈,那么這套足以載入史冊經典的風格獨特劇集可能就將永遠被埋沒在金錢洪流里。
上一世,在楚嘉樹生命的最后階段,優秀劇集層出不窮、數不勝數,令人眼花繚亂,他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觀看這些劇組——更為準確來說,優秀劇集著實太多,根本看不過來!就連喘氣時間都沒有。
“心靈獵手”也是如此,這套劇集收到無數觀眾的贊譽,在專業劇評人眼中也被認為是絕對頂尖的優秀劇集,藍禮無數次聽到相關風聲,他也期待著能夠觀看,但一直到自己重生之前,他也沒有找到機會。
此前為西西弗斯影業挑選項目的時候,藍禮只是順手將“心靈獵手”挑了出來,可是具體故事內容卻一無所知。
安迪沒有多想,當初藍禮翻閱那么多劇本項目,不記得其中一個的具體內容,這著實再正常不過了。
“你知道’犯罪心理’那套劇集嗎?”安迪提起了一套經典美劇,一直到藍禮上一世重生為止依舊在播放的劇集,“‘心靈獵人’講述的就是’犯罪心理’的創業歷史,以兩位前任FBI探員撰寫的真實紀實小說為藍本,講述七十年代兩名聯邦調查局探員深入探究犯罪心理的故事。那時候,’連環殺手’的名稱都還沒有正式確立呢。”
藍禮輕輕揚了揚眉尾,這是非常有趣的一個主題,就好像深入“沉默的羔羊”的漢尼拔教授的心理世界一般。
“不過,這不是常規意義的罪案懸疑劇,更多是以罪案為背景的歷史紀實劇。”安迪又接著補充說道,“你知道的,大衛的剖析視角總是有些不同的。”
“人。大衛芬奇的劇集最終還是喜歡落腳于人。’十二宮’就是最好的典型。”藍禮卻是再熟悉不過的口吻。
安迪立刻笑了起來,“對,就是類似于’十二宮’。”
魯妮抿了抿嘴角,嘟囔著吐槽到,“難怪那些電視臺都不愿意投錢了。”
2007年上映的“十二宮”,曾經被認為是大衛芬奇最失敗的一部作品,派拉蒙影業投資了六千五百萬美元,邀請到了小羅伯特唐尼、杰克吉倫哈爾、馬克魯法洛等一眾演員加盟,講述舊金山七十年代自稱為“十二宮殺手”的偵破過程——與“開膛手杰克”一般,這也是現實之中至今依舊沒有能夠破解的懸案。
但電影上映之后,卻遭遇到了觀眾的口誅筆伐,盡管媒體綜評足足有七十八分,票房表現卻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北美最終只收獲了三千三百萬美元,讓派拉蒙影業狠狠地虧了一筆,后來在影評人之中也沒有引起太多討論。
不過,伴隨著時間的沉淀,就如同“搏擊俱樂部”一般,“十二宮”的出色與優秀也逐漸被越來越多大眾認可,甚至于不少資深影迷認為,這是大衛的巔峰之作,超過了“搏擊俱樂部”和“社交網絡”。
“十二宮”這部作品,大衛就試圖挖掘出每一個角色的心理,他將鏡頭對準了辦理案件的每一位關系人,卻又不是關于案件本身而是關于真相,每個人內心深處對于真相沖充滿了一種躁動不安的渴望,而這種渴望可能讓讓一步步走向偏執與瘋狂,在挖掘真相之前永遠無法安寧。
整部電影細膩而巧妙地制造出了那種步步緊逼的氛圍,然后圍繞著一個“無法求證的真相”來展現每一位參與者的影響,生活軌跡就在悄無聲息之中被改變——不僅僅是受害當事人,辦案者也同樣成為了兇手的“受害者”。
這才是大衛芬奇最為厲害的地方。
顯然,“心靈獵人”也應該是如此。其實在“犯罪心理”之中,編劇們就多方位多角度地展現出每一位犯罪心理分析師的自我困境,在偵破案件的過程中,他們也不可避免地受影響,那些黑暗逐漸破壞吞噬他們的心靈;那么,將視線焦點放在犯罪心理開山鼻祖身上的“心靈獵人”,就更加應該是如此了。
正如魯妮所說,難怪電視臺格外謹慎了。如同“十二宮”一樣,也如同“雙峰”一樣,制作如此風格的劇集,必須面臨巨大風險,即使是HBO和奈飛也必須謹慎、再謹慎。
“這挺有趣。”藍禮做出了評價。
有趣,卻不是為之激動。
安迪朝著魯妮投去了一個無奈的眼神,這讓魯妮眼底的笑容翻涌了起來,“你知道藍禮的,我也無法解讀他的想法。”
被魯妮如此吐槽一番,安迪也跟著笑了起來,“有趣?這是什么評價?聽起來不錯但實際沒有什么想法的有趣?還是感覺有點意思可以嘗試看看的有趣?我沒有辦法告訴大衛,藍禮認為這個提案很有趣,然后這就是全部了。”
如果按照藍禮以往挑選作品的習慣,其實安迪可以有八成把握,藍禮會喜歡這個劇本。
一來,落腳于角色,展現出角色的成長,給予演員足夠發揮空間;二來,題材獨特,真正展現出心理層面的變化;三來,大衛芬奇,他是藍禮一直都非常喜歡的導演之一,如果有合作機會,他不會拒絕。
唯一的減分因素應該就是電視劇。
不過,現在越來越多大牌演員和導演都紛紛前往小屏幕,時代已經截然不同了,就好像大牌演員返回戲劇舞臺一般,這是一種潮流,而且是一種挑戰;更何況,藍禮應該對電視劇還是電影沒有排斥。
但今天情況特殊,安迪也沒有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