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們一個個都會和我作對,出了事我可不負責。”格蘭芬多蹭愣一下收起寶劍,抱著胳膊,氣呼呼的背對著霍法,不說話了。
拉文克勞重新拿起小瓦罐,走道霍法身邊:“那你跟我來吧,我帶你過去試試。不過我也警告你,最近一段日子,他變得越來越孤僻乖張,出了事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霍法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自己居然這么快就取得了四大創始人的信任。他跟在拉文克勞身后,一路穿越熱鬧非常的營帳,最后來到一個僻靜的角落,一頂灰不溜丟的帳篷前。
拉文克勞:“就是這里。”
霍法看著那頂灰不溜丟的小帳篷,怎么也無法相信這老東西居然躲在這種不起眼的地方。周圍甚至還有幾坨戰馬拉的馬糞。
相比于四大創始人呆的帳篷,作為國王,軍隊總指揮官的西爾比,他住的地方卻異常的簡陋,不顯眼。如果不是拉文克勞提醒,他甚至都快以為這帳篷是某個下等兵上廁所的地方。
“他把自己關起來多久?霍法問拉文克勞。”
“已經三十多天了,這三十多天,他吃喝拉撒都在帳篷內解決的。”拉文克勞憂郁說道,和一個為任性弟弟操碎了心的老姐姐一樣。
“之前有發生過什么事情么?”
“倒是沒什么事發生,如果硬說有的話,他早兩年的時候,臉上就不再有笑容。盡管我們的戰事節節順利,他的情緒卻隨之愈發低落,直至一個月前,他把自己徹底關了起來。”
頓了頓,拉文克勞嘆息著將小瓦罐遞給霍法:“如果你能治愈他,他他恢復過往的自信,哪怕是讓他出來好好跟我說句話,我都會比任何人都要更感激你。”
“行,讓我來吧。”
霍法接過拉文克勞手里的小瓦罐,往帳篷走去。
剛接近那頂帳篷。
他就感覺到了強大到幾乎聳人聽聞的精神力場,它漫無目的的飄蕩在云層上方,哪怕是稍加感知,也令人心生畏懼。
這恐懼他在二年級時曾體驗過一次,那一次,他和湯姆里德爾合力重新詛咒了他,卻并未將他完全殺死。而這一次,在這介于夢境和現實之間的詭異地方。見到全盛時期的西爾比,會發生什么呢?
霍法搖搖頭,清除掉思維中關于過去的雜念。他繼續朝前走去。
壓力越來越大,每走一步幾乎都像跨過十級臺階,幾乎讓人呼吸不能。
霍法腳下依然不停。
“如果你再往前走一步。”
帳篷內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我就立馬殺了你。”
伴隨著那有氣無力的聲音,一根細細的紅線悄無聲息的從地上飄了起來,橫在了霍法的脖子前,一點點的前拉去。它蹦的筆直,筆直的就像鋼刀一樣。
霍法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說錯一句話,等待自己的便是人頭落地的下場。他不清楚這里是夢境還是現實,也不知道自己死在這里會如何,但他并沒有畏懼,腳都沒動,只誠實說道:“我是送牛奶的。”
“我說了,我不需要,立馬給我滾蛋。”
帳篷里的聲音沒有什么好意。
克洛伊悄悄的打開霍法胸口的衣服,隔著縫隙擔憂的看著他。那鋒利如刀的紅色繩子深陷霍法脖子里,把他脖子割出一道裂口,鮮血如注。
霍法拿著奶壺,平和的說:“我聽說,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不會對底層的人亂發脾氣。越有能力的人,就越會收斂自己的鋒芒,斯賓塞爾大人,請問,是這樣么?”
深陷脖子里的紅繩不動了。
過了大約有三呼吸的時間,紅繩悄無聲息的從空中落下,如一根普通的繩子一般。
“進來吧。”帳篷里的人疲憊異常的說道。
霍法挑開簾子,進入帳篷。
即便他有了足夠充分的心理準備,但這一刻還是被帳篷里的東西給驚到了。
帳篷內黑漆漆的,沒有多少光亮,但借著外面的燈光,他看見帳篷里是無數密密麻麻的紅色細繩,那些細線把地面分割成了一個接一個的小塊。
地上有一排一模一樣的瓦罐,每個瓦罐都擺在用繩子分割出來的小格子里。整整齊齊,異常規律。
而空氣中也整整齊齊的拉著無數細密的紅線,平均的把帳篷里的空間也分成了一個個小方格。
一個骨瘦如柴的青年盤膝坐在那堆罐子里,眼神黯淡,身就披著一層臟兮兮的白布。
這是霍法時隔多年第一次見到他,他不知道現實世界的西爾比是什么模樣,但是再夢境之中,他的樣子并非是二年級時見到的那個少年,除了同樣的頭發之外,幾乎找不到任何相同點。在被詛咒的半死不活,時時刻刻痛苦的時候,他反倒精神奕奕,游戲人生。現在,這健全模樣的他,他居然如此頹唐。
“你怎么了?”
霍法小心翼翼問西爾比。
他覺得奇怪,為何自己沒錯見到西爾比,他都過的挺慘,第一次他是開跑車和游艇的巨富,但是癱瘓。第二次他附身在了一個光頭女人身上,也是半死不活。第三次他是三軍總司令,卻把自己關在這種地方。
“噓!”
西爾比一驚,猛地把手比在嘴唇上。
他側耳傾聽著外面,聽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你是誰,從哪里來?”
他陰森森的盯著霍法。
霍法心想夢境之中的西爾比居然不認識自己,這是個好消息,也許現實世界的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會從五十年后回來。
他舉起了手里的小瓦罐,說道,“我是這里的士兵,為你帶來晚餐。”
“不,你在撒謊。他陰沉的說道:“我所有的士兵都見過,但唯獨沒有見過你。”
“怎么會,有那么多士兵,您...”
“我每一個都記得,你在撒謊,現在,如果不說出你的來意,你就會變成一千多塊人體碎片。”西爾比趴在了地上,像極了一頭被關在籠子里的野獸。那雙眼睛雖然頹廢黯淡,卻直達心靈。如果要讓霍法來形容,他覺得坐在自己面前的壓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瘦狼。
他不太確定自己現在觀想出一顆原子彈直接炸死這家伙會怎么樣。不過他還是壓下了自己的念頭,畢竟他的任務還是要回到現實世界,在那里解決西爾比未知的計劃。
于是他不再撒謊,坦誠說道:“我是來了解你的。”
陰森的帳篷中,西爾比那瘦削頹廢的臉煥發了幾分光彩:“有意思...真有意思...我的部下從來都對我唯命是從,居然有人今天說要了解我,你想了解什么。”
“我想問,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他沙啞的大笑起來,笑完之后,他伸出手:“牛奶。”
霍法把手里的牛奶遞了過去。
他接過牛奶,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然后,他喝完之后,竟當著霍法的面,將小瓦罐放在胯下,解開身上那臟的令人發指的衣服,將尿液排在了小瓦罐里。
霍法大為震驚,他想到拉文克勞說這家伙吃喝拉撒都在這里解決,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把手按在克洛伊的腦袋上,把她按在自己衣服里,以防止她看見這大腦不正常的家伙。
尿完,西爾比赤著身子走到霍法身邊,小心翼翼的將那個小瓦罐,放在了標準的格子里,長嘆一口氣,發出滿足的呻吟。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怪味。現在的西爾比好像并不是未來的那個大魔頭,卻是個精神不大對頭的強迫癥患者。
尿完尿,他身體被掏空了一樣的癱坐在地,說:“戰勝教會,給巫師一個安全的生存環境。好了,了解完了,你可以消失了。”
霍法沒有管西爾比下達的逐客令,反而問道:“那你為什么不進攻呢,他們已經快要輸了。”
“天還沒亮。”西爾比淡淡道:“貿然進攻可能會導致全軍覆沒。我相信外面那個女人已經和你解釋過我的想法。”
即便是個稚童,只怕都能聽出西爾比口中的言不由衷,更別說霍法了,他看著那個熟悉而陌生的男人,忽然有些同情他。
不知道為何,在擁有時間力量,并且戰勝格林德沃之后,他多多少少也能體會到西爾比此刻的痛苦。
于是他不顧那些瓶瓶罐罐里的骯臟,還有西爾比警惕的神色,在他面前坐了下來啊,低聲說道:“你很寂寞吧。”
好像闖入了一頭洪荒猛獸的禁地,這一秒,西爾比睜開了他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直視霍法的雙目,那瘦削臉龐中的眼神如利箭一般,幾乎可以將人的腦袋都可以射穿。
射穿之后還要在腦袋上燙出兩個黑窟窿那樣的銳利程度。
極度危險的精神力場讓帳篷里的每一根紅線都來到了霍法身邊,只要西爾比一聲令下,他瞬間就會被那些紅色的細繩給切成上萬塊細小的碎片。
西爾比:“你懂什么叫寂寞!?”
霍法“也許我懂一點。”
“不你不懂。”
西爾比固執且銳利至極的說道:“現在出去,我或許可以繞你僭越之罪,否則,別說外面的拉文克勞了,就是那四個人全部來給你求情,也救不了你。”
“你急著趕我走,可那有什么用。”
霍法淡淡說道,若是以往,他可能會在這龐大力量之下退縮。但現在,他就像一潭深不可測的深淵,無論西爾比如何銳利,他都不為所動,只是輕飄飄的說道:“外面那些人也不會理解你,他們只想你擊敗教會,了卻一樁心事。或者幫你建立巫師帝國,論功行賞,成就無上事業。
可對你來說,如果擊敗教會,擊敗峽灣對面那個半人半蜘蛛的家伙,你就徹底沒有對手了。”
霍法嘆息:“西爾比.斯賓塞爾,天才巫師,了不起的國王,他們都會這么說。可你在想什么,沒有人真的會在意。這片大陸上,你是最后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孤家寡人,難道不寂寞么?”
陰森的帳篷內,西爾比愣了一會兒,隨后便笑道:“這些話是誰教你的?拉文克勞么。”
“是不是她有什么意義么?”霍法直指西爾比如刀的眼睛,“你有問題,我能解決問題,這就行了。”
“你以為你是誰,能解決我的問題。”西爾比緩緩直起腰,當即拒絕,“我沒有任何問題,你現在立刻離開這里。”
霍法嘴唇微微上翹,很明顯,那股殺意不見蹤影。那野獸般的壓迫和凝視也消失無蹤,這句話純粹就是一句面子話。
于是他站了起來,向前微微鞠了一躬,“如您所愿,陛下。”
而后,他起身,竟是毫不猶豫的要離開帳篷。
只不過,當他即將挑開簾子的那一霎那,身后傳來了十分不爽的聲音:“陛下,誰允許你對我使用這個稱呼的?我現在是國王了么?”
您已經差不多是國王了,霍法回頭說道:“只要你戰勝教皇,你必然會在萬眾簇擁之下,成為國王。”
“不可能!”
一直盤坐的西爾比陡然厲喝起來。
而后,他深呼吸幾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后,死死的盯著霍法:“我再說一遍,我不是國王,我是巫師,巫師里沒有國王。”
霍法立刻說道:“你做著國王正在做的事情,哪怕你呆在這頂破帳篷,穿著破衣服,和自己的糞便為伍,你依然是國王。”
此言一出,西爾比終于受不了了,他站了起來,渾身都在顫抖。但那不是憤怒的顫抖,而是激動的顫抖,他雙目通紅的看著霍法。指著他,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好像被什么東西給噎住了。
終于,他委頓下來。
看著自己的手掌,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而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十指深深插進了自己的頭發之中,“啊哈哈....呃....呵呵.....啊哈哈......呃.....呵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最后竟然隱隱帶上了啜泣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