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嘀嗒......
  嘀嗒......
  液體的聲音從管道內滴落。
  那是掛在鐵架子上的輸液瓶。
  一個月后,殘破的圣芒戈醫院。
  霍法從無盡的夢魘中,清醒過來,陽光透過飛舞的窗簾灑在他的臉上。
  他愣了片刻,光芒有些刺眼。
  他抬起手掌,試圖擋住陽光。
  但陽光穿過他細薄白皙的手指灑在了他的臉上。
  手上連著一些導管和針頭。
  他側頭看去。
  在自己另一邊,法蒂爾.德拉塞斯躺在病床上。
  昏迷著,緊閉雙目,看不清樣貌。
  霍法拽掉了手上的導管,從病床上站了起來。
  地面冰冷堅硬的瓷磚給了赤足的他某種真實的觸感。
  他緩緩向門外走去,一開始步履微微有些蹣跚,扶著墻壁。但慢慢的,他不再扶墻。
  一些醫院的護士看到起來的霍法,試圖上前拉住他,但被他緩慢而堅定的推開。
  走出醫院大門。
  陽光刺目,萬里無云。
  他在門口看到了很多等待自己的人,有米蘭達,有鄧布利多,斯拉格霍恩,也有自己在霍格沃茨的同學,威廉,安東尼奧,還有很多很多的其他學生。
  他們表情或是期待,或是期盼,或是擔憂,或是沉寂。但無一例外,他們都離自己如此遙遠。
  他們似乎在說什么。
  聲音飄渺。
  霍法看了那些人一眼后,轉過頭,消失在了空氣中,沒有做任何停留,徑直朝醫院外走去。
  倫敦的街道上,百廢待興。
  一些魔法部的執行人員揮舞著魔杖,修復著因為瘋狂大戰而被損壞的建筑,而于此同時,又有另外一群禁止濫用魔法司的員工正在不厭其煩的對麻瓜進行著記憶的修改工作。
  泰晤士河沿岸,人群熙熙攘攘的圍在被炸塌一半的大本鐘,還有其他一些建筑附近,隨著這些廢墟指指點點,心有戚戚的議論著德國對倫敦的瘋狂轟炸。
  “嘿,你那天看到多少架飛機從天上飛過去了?”
  “一百架,還是兩百架?”
  “嚯,那天整個天空都像燒著了一樣。”
  “真是可怕......我記得,那天我做了一個噩夢。”
  “是么,我也做了個噩夢。”
  “咦,你做了什么噩夢。”
  “在夢里,我被一頭龍變成了動物。”
  “咦,我也做過類似的夢。”
  “真的么?”
  “真的。”
  “哈哈哈......”
  路人們正說著話,突然,他們的視線被遠處走來的一個身影吸引住了。
  那個身影有著灰色的頭發,金色的眼睛,模樣是個少年。最奇特的是,他那一身打扮。
  他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
  赤著腳。
  如同精神病院里出走的患者。
  人群都用驚訝的眼光,看著這個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在街道上晃蕩的年輕人。
  他們竊竊私語起來:“那人是誰。”
  “怎么穿這種衣服.....”
  “好像是一個瘋子.....”
  “別管他,離他遠點。”
  所有人行走的方向都和霍法相反,他獨自一人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對身邊的聲音和議論置若罔聞,只走著自己腳下的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來到了一個被燒毀了一半的劇院之中。
  搬開門口的木梁。
  順著散落在地的紅色地毯,霍法走在空蕩蕩的劇場內,手指從積滿灰塵的道具上緩緩劃過。
  那黑色的長袍,鈍銹的短劍......
  陽光從頂棚的天窗照射進來,打在他的身上。從始至終,他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最后,他走到觀眾席,拉開一把椅子坐了上去。他就這樣看著空蕩蕩的舞臺,想象著上面可能發生的戲劇,想象著自己失敗的人生,想象著那些從未說出口的話。
  一直到太陽落山,他也沒有動彈。
  一直到月光籠罩大地,他依舊沒有動彈。
  直到黎明劃破黑暗,他都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沉默的看著舞臺,如同一尊泥塑的雕像,仿佛可以在這里坐到垂垂老矣。
  這時。
  有人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少年轉過身去清晨的陽光從他的發梢間穿過他溫柔地抬起頭  眼神中充滿著希冀。
  但身邊并沒有一個人。
  只有丁達爾的光斑透過頂蓬的破損照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眼神中的光芒微微黯淡了一些,想了想,他還是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舞臺,轉身離開。
  隨后,他跟隨著一些冥冥中不知名的指引,走向灑滿陽光的出口,穿過電纜纏繞的小巷,穿過廢墟林立的城市,穿過綠芽生長的草地,穿過萬物生長的樹林。
  最終,他來到了一片山坡之上。
  山坡上,開著成片成片的白色玫瑰。
  山坡遠處,正在舉行一場不知名的葬禮。
  一些黑色的夜騏馬車停在遠處,一些胸口穿著白花的人從車上走下。他們亦步亦趨,容貌模糊,似乎是在哭泣。
  霍法站在橡樹下,看著遠處山坡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如雕塑般沉寂著。
  微風吹過,樹葉飛舞,衣擺拂動。
  自始自終,他也沒有接近那片地方。
  就這樣看著遠處。
  看著他們禱告,獻花,祝詞。
  或是做一些其他的活動。
  直到遠處人人群重新走上夜騏馬車,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終于,他抿了抿嘴,忍不住的眼睛就紅了。但他硬生生的止住了沖動,盡管他內心海嘯般瘋狂的波動,可面上卻沒有絲毫顯露。
  這一刻,他察覺到某種不可思議的荒誕,但在在這荒誕之下,他也體會到了一種真實。
  那是一種質樸。
  卻又純粹的情感。
  這情感讓他明白了生命的意義。
  他應該活著,全力以赴的活著。
  帶著世界賦予生命的裂痕去生活,用殘損的手掌撫平心靈的創痕,固執地迎向希望,擁抱當下的光明,不再寄希望于空渺的烏托邦,振奮昂揚,因為生存本身就是對世界最有力的反抗。
  終于,少年揉了揉眼睛,抬起頭。
  毅然決然的轉身向遠處走去。
  他赤著腳,穿著簡單的衣服,穿過婆娑起舞的樹影,穿越這座孤山的陡斜林地,穿越燦爛春日的繁葉簇影。
  瘦削的身影在樹林間拉的老長老長。
  沉郁又堅定,孤獨且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