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只雛鳥便在霍法和喬伊的照料下恢復了健康。
  渡渡鳥是活在當下的動物,只一晚,它便忘記了自己慘遭滅族的恐怖,該吃吃,該睡睡。
  然而,霍法卻沒辦法和它一樣。
  他的生活質量每況日下。
  想要變回一個無人關注的學生,消除自己的不良記錄,這過程也并非那么輕而易舉。
  每天,除了正常地學習,做作業,霍法還要在森林里游蕩,采集草藥。更多時候,他要在禁林的邊緣巡邏,檢查禁林里各種神奇動物的生活境況。
  這是一份累人的工作,因為禁林里的神奇動物實在太多了。
  有形似老鼠的莫拉特鼠,長在湖邊。愛吃甲殼類生物,背部長著海葵狀的腫瘤。霍法需要采集這些腫瘤,供給校醫院使用。
  有總是成群結隊出現的狐媚子,他們是長得像仙子般很小的人形生物,不過卻多雙手腿,全身黑毛,翅膀厚實似甲蟲。
  霍法要采集它們的指甲,作為魔藥課的藥材。
  (這些是霍法最厭惡的生物,它們傷害不大,但總是在你頭頂上飛來飛去,嗡嗡亂叫,和夏天草從邊的蚊子一樣。
  有一次霍法還看到兩只狐媚子故意在自己頭頂上交配,氣得他直接把這兩對扯開,分別掛在了樹枝上。)
  狐媚子雖討厭,但并不算危險。
  可惡婆鳥就不同了,這種鳥外表好看,羽毛十分艷麗,有橙色、石灰綠、黃色。不過它的叫聲卻會使人瘋狂。
  而霍法要采集它們的羽毛,因為它們的羽毛是學校老師羽毛筆的材料。
  采集過程中,霍法有幾次差點就因為那惱人的歌聲而暴走,拿著魔杖亂射,所幸喬伊及時堵上了他的耳朵。
  唯一讓霍法感覺不那么討厭的生物是月癡獸。
  它們有著大大的眼睛,圓滾滾的身體和大大的腳掌,生性靦腆,喜歡偏僻無人的地方,一般在滿月的晚上才會從洞穴里出來沐浴月光,并用兩條后腿站立起跳舞,在地面留下復雜的圖案,這些圖案會誤導后世的麻瓜,讓他們以為有UFO在制造麥田怪圈。
  當然這種可愛的生物也沒能治愈霍法勞作的糟糕心情,因為霍法和它們接觸的原因就是要收集它們的糞便,它們糞便是優質肥料,可以收集起來灑在魔法植物上,這樣就會使植物長得又快又茁壯。
  這活算不上多愉快,每次收集這玩意的時候,他內心對因鐸就愈發不滿。
  這家伙坑了自己后,一句話不給就走了,把自己留在霍格沃茨做苦力,真是夠意思。
  工作生活之余,霍法也時刻關注著外界的信息。
  每次米蘭達的預言家日報送來,他都會都會湊過去看看。
  他希望看到人們抓獲三個黑巫師的消息。
  很可惜,霍格莫德的事件持續發酵,但沒有任何人發現施密特.魯特羅夫的蹤跡。
  仿佛他已經人間蒸發。
  這讓霍法的心始終不能安定下來,因為就在他床邊的衣柜中,還鎖著施密特的魔杖。
  ......
  十月漸漸地過去,濕乎乎的寒氣彌漫在禁林周圍,天氣開始轉涼,霍法在禁林的勞作時光也接近尾聲。
  十月三十日,禁林的外圍,一大一小兩匹黑馬沿著結霜的溪流緩緩行走。
  正是霍法和喬伊。
  霍法騎在馬背上,喬伊則牽著自己的馬,拖著一個大袋子,偶爾會采一點草藥扔進袋子里。
  由于禁林的勞動包括巡邏,巡邏面積很大,所以霍法這一個月學會了騎馬,算是喬伊給他的免費教程。
  騎馬巡邏算不上是個美差,剛開始的新鮮感過去后,霍法經常屁股被顛得生疼,胯部還被磨破了皮,走路都不能把腿并攏。
  好在今天是他禁林工作的最后一天,只要過了今天,他就可以回歸較為輕松的正常的學校生活了。
  當然,前提是喬伊可以在霍法的那張評分單子上,打上一個良好以上的成績。
  對于這一點,霍法并不懷疑。畢竟相處了一個月。兩人之間的關系還挺不錯。
  只是今天,在兩人合作巡邏的最后一天,喬伊的狀態卻非常不好。
  只見他雙目無神地走在馬匹前面,不時會機械地彎腰抓起一些植物扔進袋子里,麻木得仿佛一個牽線木偶。
  霍法不知道這老頭怎么了,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問。
  “喂,喬伊,我那張單子你簽了么?”
  “唔……嗯”
  喬伊心不在焉地回答,隨便拔起了幾根野草扔進了袋子里。
  騎在馬上的霍法眉頭微皺。
  “那……你給的評分是優秀么?”
  “唔……嗯。”
  喬伊還是沒什么精神,敷衍地回答。
  霍法不再試探,他駕馬攔住了喬伊。
  “喂,你到底怎么了?”
  喬伊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問道:“塔拉斯要死了,你愿意和我一起送它一程么?”
  “什么?”
  驟然聽到這個消息,霍法動容。
  塔拉斯,那只老雷鳥要死了?他還記得一個月前的夜晚,那只雷鳥曾幫自己擋下了馬人的箭矢,救了自己一次。
  這個月勞作的時候,大概每隔幾天,喬伊就要帶霍法去禁林里去照看雷鳥一次。在第一次的驚訝過后,他也逐漸的適應了這個大家伙。
  它脾氣很好,但基本上不動,也不吃不喝。它太老,也太虛弱了。
  霍法知道這只大鳥可能堅持不了很久,可沒想到它只堅持了一個月不到。
  喬伊:“英國寒冷的天氣讓它非常痛苦,它決定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
  “當然,我去。”霍法說。
  “不僅是去,我還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喬伊突然下定了決心一樣,咬牙說道。
  “什么忙?”
  “雷鳥和鳳凰很像,它們每一次的死亡,其實都是一次新生的開始。但唯一和鳳凰不同的是,它們臨死前會消除自己的記憶和靈魂,誕下一個和自己沒有關系的后代。”
  說著,喬伊的眼神堅定了起來。
  “我已經沒辦法和它直接的溝通了,但你可以。你精神高于常人,沒人可以在馬人的魔法幻境中堅持那么久。我希望你能幫我和塔拉斯溝通一次,讓它不要消去自己的靈魂。至少,留下一點記憶。”
  霍法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是這個請求。
  “你想讓……我和塔拉斯說句話?”
  喬伊:“沒錯,我不想讓它忘了我,三十多年,我和它一起經歷了無數冒險,如果可以,我不希望它這么做。”
  “它不明白你的心意么?”霍法反問。
  “它明白,但它拒絕了我的請求,如果可以,我想最后請你試一試。”喬伊說道。
  霍法點點頭,只是和那只鳥說句話,舉手之勞而已。
  但霍法對怎么和鳥類對話一竅不通,他不知道喬伊會用什么辦法。
  兩人騎著馬,沿著小徑一前一后地來到了林間空地。
  上一次來是晚上,看不清楚,這一次則是白天。霍法看得清清楚楚,但也倍感凄涼。
  那只救過自己一次的雷鳥已經不行了,它比上一次的狀態更加不堪,基本上已經凸了。全身皮膚灰白,極度瘦弱,粗大復雜的骨架高高凸起。如同一副帶皮的化石,地面鋪了一地鳥毛。
  寒風吹拂間,它的腹腔微微起伏。
  它這模樣霍法看了也是心疼,也許早點解脫對他來說反而是件好事。
  喬伊帶著霍法走向雷鳥,老態龍鐘的雷鳥意識已然模糊,它對兩人的到來毫無察覺,喬伊咬牙摸了摸雷鳥的身軀,停頓了一會兒,嘴里念念有詞。
  空氣中,一股莫名的魔法波動開始流淌。
  一邊吟唱,喬伊一邊拿出小刀,割開了雷鳥松弛的皮膚。
  一滴鮮血匯集在了喬伊的指尖。
  然后,喬伊一刀切斷了自己的一根小指。
  這動作讓霍法倒吸一口涼氣,腳背弓起,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這老兄到底想干什么,自殘起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么!?
  他小指中奔涌而出的鮮血和雷鳥的血液融為一體。
  莫名的狂風開始呼嘯。
  隔著好幾米,霍法就能感覺那滴鮮血中蘊含的強大魔法力量。
  喬伊面色蒼白之至極,頭發枯黃,如同一下老了十歲。
  仿佛取出著滴血已經消耗完他全部的力量。
  他走到霍法身邊,握住霍法的手。
  單膝跪地,顫抖的把鮮血涂在了霍法的手背上,用鮮血畫出了一個玄奧的眼睛圖案。
  霍法覺得身體有些發涼。
  只是和鳥說句話,至于這么拼的么?
  做完這一切,喬伊虛弱得幾乎要暈倒:“這……這是古老的祭祀魔法,可以讓你溝通靈魂,你你……幫我問一下塔拉斯,可不可以保留一點記憶。哪怕一點也好。”
  霍法點點頭:“知道了。”
  “但你要記住,在眼睛閉上之前,一定要回來,如果見不到,也不要強求。”
  他這話霍法就有些聽不懂了。
  回來?
  自己不是明明在禁林么,干嘛說得和出遠門似的。
  霍法:“你到底要我去哪兒?”
  “是去本地的……”
  喬伊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
  突然,地面那只雷鳥抽搐了起來。
  喬伊一把推開霍法,上前按住了那只老鳥的喙部。
  “老伙計,開始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他說。
  垂死雷鳥回光返照一般,它用盡全力站了起來,高高昂起頭顱,六只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依稀可以看見一點往日的風采。
  它昂著頭,喉嚨用力地上下涌動。
  最后,它吐出了一個黏糊糊的蛋,那個蛋有霍法腦袋那么大。
  這一下耗盡了雷鳥所有的力氣,它重重倒地。
  彌留之際,它無力卻親昵地把腦袋在喬伊身邊蹭了兩下,看著喬伊不停喘息,深金色的眼睛里充滿了不舍。
  喬希則跪在鳥喙邊,不停地撫摸它的腦袋。
  幾秒后,大鳥停止了呼吸。
  金色的雙目失去了神采。
  喬伊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把頭埋在對方脖子里。
  目睹這一切的霍法有些心酸。
  誰說動物沒有感情,有時候人和動物之間的感情,比人和人之間的感情還要來的真摯,單純。
  然而,還沒等霍法感傷幾秒鐘,他手背那只鮮血眼睛如同活了一般。它眨了眨。
  隨后,霍法立刻感覺自己的眼皮重逾千鈞。
  他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仿佛有什么人使勁地拽了他的手一下,他的眼睛失去了眼黑,只剩下純粹的白色。
  一堵看不見的大門轟然打開,一股勁風裹挾起了霍法的意識。
  隨后,他的意識便跟著那股神秘的力量,穿越了層層疊疊的空間。
  無數世界從他眼前一閃而過,無數的位面在他腳下刷刷排列。
  仿佛他身體的四周全部都是老式電影膠片。
  朦朧之間,霍法突然覺得這感覺應該和飛路粉很像,雖然,他從沒有用過飛路粉......
  終于,當他結束了墜落,站在了堅實的地面上。
  一股徹骨的冷風向他吹來,仿佛可以將他吹到神形俱滅,消弭虛無。
  他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寒顫,摟住了雙肩,痛苦得幾乎想要尖叫。
  不過很快,他體內的米拉日巴行者的冥想法自動運轉了起來,一遍又一遍。
  冥想法如同溫暖的血液涌入冰涼的身體,抵御住了那無情的寒風。
  霍法的精神開始一次又一次地凝練,寒意和冷風帶來的痛苦逐漸消失,終于,他勉強睜開了雙眼。
  第一眼看到這個地方,他被驚呆了。
  面前,是無窮無盡的冰雪深淵。
  冰藍色是這里的主色調,寒風是這里唯一的氣候。斜落的冰雪從虛無晦暗的天空而來,又去往了深不見底的深淵。
  這里一切都是朦朧的,莫名的。
  霍法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手上,他竟然從這片雪花中看到了一個男孩頭戴王冠過生日的畫面,那畫面持續了幾秒便隨著雪花的融化而消失。
  又看了幾片,片片都不同。
  這里的每一片雪花都代表著一段回憶。
  擦掉手上的積雪,霍法瞪大眼睛看向周圍。
  他此刻正站在一道橋上。
  這是一條巨大,筆直的石橋。
  它從虛無縹緲的地方而來,通向未知的彼岸。而在彼岸的盡頭,盤踞著一只巨大而又模糊的鷹影,那虛影已經大到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它左顧右盼間漏出了些許亮光,是這片深淵之中唯一的光亮。
  霍法張大嘴巴,感覺身后有什么東西。
  扭頭看去。
  只見自己的身后的橋面上,有一只直徑一米的肉眼。
  這只肉眼漂浮在空中,帶著一些鮮紅的觸須,而在那只眼睛的瞳孔中,霍法依稀能看到霍格沃茨的禁林。
  那是他過來的地方。
  這時。
  識海中。
  久違的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