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關道往北邊界,靠近上川道境內。
  嘩啦啦!
  浩瀚江河浮現,當中一葉扁舟隨波逐流。舟上一名中年文士掌心朝上,一卷書簡落在手中。當即扁舟隱去,江河不見。
  四道身影落在地上。
  白子岳、朱玄機、公羊愚落定,沖甘子昂拱手道,“謝甘使君救命之恩!”
  方才情景實在險峻。
  那沅湖水君聽得‘天辛劍尊’四字,霎時紅眼,頗有不拿下三人誓不罷休的架勢。雖說三人背景不差,但沅湖水君更是岷江龍婿,比他們三人還要高出半截。
  一旦被擒,生死必定不由己。
  所幸有甘子昂出手。
  “沅湖水君行事太出格,甘某自然不能袖手旁觀。”甘子昂沖三人還禮,口中朗朗道。只是念及那羅浮子的實力,心中也有幾分凝重。
  這等兇人入了沅湖水宮,聽從那位沅湖水君之命行事,今后南關道恐怕要多事了。
  甘子昂看向三人,一臉正氣,沉聲道,“此地不宜久留,三位道兄還是速速回轉北寒道,將此地諸事稟明元祐通神宮諸位前輩為妙。”
  “使君相救之恩,我等沒齒難忘,改日定當暴打。”
  白子岳三人也知處境,不與甘子昂多敘,轉身化為遁光消失無蹤跡。
  “天辛劍尊傳承。”
  “當真是好運道。”
  甘子昂目送三人離去,眼中也露出羨艷之色。那可是仙秦時期便鼎鼎有名的劍仙傳承。哪怕這次被沅湖水君橫插一腳,使白子岳三人無法悶聲發財,回了元祐通神宮中恐還有些麻煩,但收獲絕不會少了。
  念及此。
  甘子昂搖搖頭,將‘江賢書簡’收起,手執春秋筆凌空書寫一個‘疾’字,便迅捷如飛,往鎮南關趕去。
  北面。
  白子岳、朱玄機、公羊愚三道遁光并行,以公羊愚最為顫抖,顯然傷勢還未痊愈。遁光疾行,有些沉悶。
  良久,公羊愚打破沉默,“會不會是沅湖水君賊喊捉賊?”
  “沅湖水君是岷江龍君捉婿三百年,自萬千英才中挑選出的東床快婿。入龍宮時十六歲之齡,十九歲開始修行。至今一百二十七歲,滿打滿算修行僅一百零八年,還是中途由性道轉修命道。”
  朱玄機并未應聲,只是幽幽的將‘沅湖水君’履歷道來。
  公羊愚頓時不說話了。
  這般清清白白的身世,怎么也不可能有能力無視天辛劍尊洞府內外的陣法,毫無痕跡就將那些傳承、寶物全部拿走。
  這等猜疑,著實無稽。
  “莫要多猜。”
  “待回轉宮中,將此中事原原本本告知,自有長輩們調查。”
  白子岳沉聲道。
  不論是天辛子戲耍晚輩,還是被人捷足先登,這一次入天辛子洞府空手而歸,已經在三人之間種下不信任的種子。
  或者說。
  三人本就是因為‘天辛劍令’才走到一起,這種情況下互相猜疑在所難免。
  一路無言。
  直奔北寒道。
  沅湖水宮。
  內殿當中。
  陸青峰、敖樂挽手進入。
  殿門閉合。
  “呼。”
  “這重隱患總算除了。”
  陸青峰長呼口氣,來到桌前坐下,給敖樂跟自己各斟了一杯茶,一口灌下。
  敖樂也上前坐下,忍不住笑道,“夫君這下把元祐通神宮三人氣得不輕。”
  “偷偷潛入我沅湖轄地取寶,該有此劫數。”
  天下寶物,有德者居之。
  白子岳、朱玄機、公羊愚三人撲了個空,只能說命中無此運數。至于栽贓三人,就算是對他們偷潛入沅湖轄地的小小懲戒。
  再者說,岷江龍宮與元祐通神宮乃至九曜極火宗都是對頭,在齊國內外摩擦不斷,坑害元祐通神宮修士,陸青峰毫無愧疚。
  “夫君此計太妙了,將甘子昂等人都耍的團團轉。”
  敖樂抿了口茶,笑個不停。
  見陸青峰揮灑自如運籌帷幄,即便敖樂一早知曉,都險些被騙過去,更別說其他人了。
  “不能小瞧天下人。”
  “不過今日一役,足夠將我身上嫌疑洗清了。”
  陸青峰幾世死于中道,皆是意料之外,不敢得意。甚至,他當時閃念,還想過在空蕩蕩的天辛子洞府中,留下些諸如‘九宮星盤’、‘青元珠’這等寶物。
  令入洞府者心甘情愿背鍋的同時,還能再坑一筆。
  但念及仙秦界深不見底,終究還是忍住了。
  僅洗白自身,便少了諸多麻煩。
  足矣。
  且此計一舉多得——
  一來,將自身從仙秦練氣士遺跡傳承中抽身出來,臟在白子岳三人身上。
  畢竟是仙秦劍仙的遺跡傳承,這等第五境至強者留下的寶物,哪怕大乘真仙都要心動。若是陸青峰與之扯上干系,哪怕背后有岷江龍君,也絕不會安生了。
  白子岳三人一頭撞上來,陸青峰自是順水推舟。
  更妙的是,陸青峰并未留下三人,更沒有打殺三人,而是很自然的放走三人,更坐實此事。
  待三人回了元祐通神宮,少不得一頓交待。
  只是。
  若說沒有得寶,怕是連元祐通神宮內部都不見得相信,更別說元祐通神宮之外。
  百口莫辯,不過如此。
  二來,塑造愣頭青無害形象,減少以后諸多麻煩。
  找別人麻煩也無須太多理由——
  愣頭青一生行事,何須向他人解釋?!
  這第三。
  羅浮子顯威,為接下來清剿十萬里妖魔作鋪墊。有了這一戰,十萬里內,恐再無妖邪魔祟敢停留。沅湖水宮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拿下,節省兵力、財力支出外,還能隱藏沅湖水宮真正實力。
  其四,元祐通神宮在沅湖境內,在岷江境內,得了堂堂仙秦時期第五境至強者的遺跡寶物,為元祐通神宮惹來麻煩的同時,今后岷江與元祐通神宮對上,也多了一出借口。
  當然。
  說是一舉多得。
  實際上,最重要的還是第一條——
  將天辛子傳承之事,撇的一干二凈。
  “夫君嫌疑洗清,父王得知,定要心痛的捶胸頓足。”敖樂忍不住笑道。
  “父王。”
  陸青峰往西面看去,想到龍宮中那位岳父,不禁笑了。
  南關道一役,轟動四方。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元祐通神宮中白子岳、朱玄機、公羊愚三人。
  三人潛入沅湖所轄之地,取了仙秦練氣士天辛子寶物傳承,而后與沅湖水宮大打出手,最終被南關道監察使甘子昂救走的消息,從南關道始,往齊國四方傳去,甚至往南面妖澤中傳去。
  四方目光,匯聚元祐通神宮。
  岷江龍君氣憤不過,更尋上門去,與元祐通神宮老祖玄玨道人大戰了三天三夜。從天上罡風層,打到地下九重淵。
  方才罷手,回轉岷江。
  除了這樁之外,這一役中,剛剛投入沅湖水宮不久的羅浮子大殺四方,展露無敵實力。
  原先斬殺天璇大妖,僅是在南關道一地,在齊國小范圍內傳播。
  這一下,瞬間齊國揚名。
  連帶著沅湖水宮也受到不少關注。而沅湖水宮趁此之勢,以羅浮子為首,席卷方圓十萬里。龜縮百年的沅湖水宮,終于在羅浮子加入后,一展雄風。
  時間流逝。
  有羅浮子坐鎮,沅湖水宮掌控十萬里疆域,亦無人敢犯。
  安穩無事,一晃百年。
  岷江龍宮。
  內殿之中。
  岷江龍君坐在上首,龜丞相在旁,下首有一白衣劍客,雖盤膝而坐,卻腰背筆直,如一柄利劍沖天。
  正是羅浮子。
  “歲月匆匆,一晃百年。”
  “若本君記得不差,過了今日,羅浮小友早年承諾,幫襯小婿廣元的期限便到了。”
  岷江龍君聲音洪亮,看向羅浮子。
  “不錯。”
  “正是明日亥時。”
  羅浮子淡淡道。
  他的性子便是重諾、鐘情于劍。除了承諾與劍道之外,一切皆無法讓他上心,也無法令他產生任何情緒波動。
  甚至即便是重諾,也是為了心無掛礙,專心劍道一往無前。
  單一的性格,便于陸青峰掌控,不至于因太復雜的性格而導致自身錯亂。
  “哈哈。”
  “小友記得清楚。”
  龍君大笑,百年相處,也知羅浮子性子,便不拐彎抹角試探,直接問道,“既然期限已到,不知小友可愿正式入我岷江龍宮?若是小友點頭,岷江當中一應四品神位任由挑選。”
  這百年來,羅浮子說是效命于陸青峰,實則自百年前那一戰,羅浮子顯露第三境無敵的戰力后,岷江龍君就多次借調,越往后越頻繁。
  百年間。
  羅浮子在沅湖的時間,遠比不上被岷江龍君借用的時間。
  岷江龍君對羅浮子極為器重,曾多次提出要收羅浮子為親傳弟子,可惜皆被拒絕。這次百年期限到,若無意外,羅浮子離去,與沅湖水宮、岷江龍宮都再無瓜葛,岷江龍君忍不住最后一次詢問。
  “不愿。”
  “貧道不喜拘束。”
  羅浮子想也不想,直接拒絕。
  陸青峰本就有四品神位在身,再多一尊四品神位用處不大,且敕封之時氣運勾連,容易露餡。
  事實上。
  陸青峰本想著讓‘羅浮子’這具分身一面坐鎮沅湖,一面修行打磨,煉化本體禁制提升實力。
  結果到頭來全被岷江龍君攪和。
  指哪打哪,雖說戰斗經驗豐富不少,各種收獲也有不少,但修行卻被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