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天朝上國的使者,鄭和向不少南印度國王和酋長頒賜過大量的瓷器、銅鐵器、金銀器和錦綺紗羅等禮物,還和當地人平等通商貿易。
當年令南印度小國國王們喜愛異常的絲綢早已消失,在這邊的熱帶氣候環境之下絲綢根本不可能保存幾百年;
當初頒賜的金銀器蹤跡也難以尋獲,因為印度人特別喜歡金銀首飾,總愛把舊金銀飾品打制成新款首飾,結果換老換去,普通人家里的首飾都沒幾件上點年紀的。
就因為這些原因,近6個世紀過去,當初鄭和船隊留在南印度的大明器物中,基本上也只有銅鐵器皿和瓷器可以保留下來。
不過萬事無絕對,瓦爾瑪家送上的第三件禮物是一件有機物,一件精美絕倫的象牙雕刻。
30來公分長度的一件半鏤空牙雕,顏色已深黃,還密布著不少細紋,上頭有每個高度不到三厘米的12個人物和9匹馬。
雕工極為細膩,連人物的胡須、馬匹鬃毛都根根可辨,講的應該是三國時關羽和張飛征戰疆場的故事。
看這牙雕的風格和時代感,漲難判斷極有可能出自明代皇家的工匠之手,和當時粵省的牙雕技藝有所區別。
牙雕,自個了不少,還是華夏,甚至全世界最大的象牙原料、工藝品著,這個眼光還是有的。
明代時能把宮廷牙雕贈送番國的只有官方使臣,印度人崇拜大象,而且古代印度自古就有用象牙雕刻吉祥物的傳統,將華夏牙雕制品當寶天經地義。
張楠這會看著牙雕,對旁人道:“在當初鄭和賜給南印度各王公的禮物里頭,象牙雕件最為珍貴,受歡迎程度據說都超過了青花瓷。”
又對被自己之前的分析吸引過來的老瓦爾瑪道:“瓦爾瑪先生,這件牙雕也是在地庫內發現的?”
“對,被放在一個我們印度教風格的金盒子內,密封德嚴嚴實實。位置靠近地庫外側,可能是百多年前才放進去。”
“難得!”
是難得,這件牙雕最初的幾百年應該是被當做了珍貴的陳設品妥善保存,而且放入地下的時間也不是特別長,加上還有金盒的保護,不然在這邊的地底下要不了多少年就會完蛋。
“是很難得,這些物品顯然代表了我們家族的祖先與華夏的傳統友誼...”老瓦爾瑪微笑著說出這些話。
他們家是南印度的土王,和那些北方佬不一樣,“現在不少印度人只學習英國人留給我們的歷史,卻不知道這些歷史其實是古代華夏記載的。
公元前3世紀至3世紀,整整600年,那時候我們這里講的都還是以泰米爾語,當時中東和華夏商人就在我的家鄉長期從事香料貿易,以后斷斷續續也一直都有。
當時沒有戰爭,同華夏之前就是和平互利的商貿。
12世紀的時候,我們這一代分裂成了多個小王國,在14世紀后半期,華夏明朝就多次派遣使者訪問過我們這。
公元1405年至1433年,華夏偉大的航海家鄭和率領船隊七次遠航,第一次就到了我們這。還同我們的祖先擊掌定價,書寫合約、平等交易,船隊還將我們這作為固定的補充淡水和食物的補給地和西進基地。
很奇妙不是嘛,強大的明朝居然完全沒有將我們這片富饒之地占領作為殖民地的想法,要知道你只要鄭和當時有這個想法,就算整個南印度的國王們加起來,在明朝的強大艦隊面前完全沒有反抗的機會。
這兩年我看過基本有關鄭和艦隊遠航的書,公元1433年,友誼的使者、正直的商人、偉大的航海家鄭和就是在最后一次遠航途中,在我們這的古里國去世...”
張楠原本還聽得挺自豪,但沒想老瓦爾瑪居然為鄭和加上了“正直的商人”的頭銜,差點沒笑出聲。
假如鄭和有靈,不知會對此評價作何感想。
老瓦爾瑪在那繼續道:“華夏人和善,只作平等交易,可惜鄭和之后,我們同華夏之間大規模的官方往來似乎斷檔了很長時間。
東西方真的不一樣,就在鄭和去世后的65年,西方的葡萄牙強盜達伽馬來了,同我們的一支祖先起了沖突。
雖然最初我們打贏了,但1502年達伽馬二十艘軍艦組成的艦隊再次入侵時,我們戰敗了,還遭到了瘋狂的掠奪。
公元1524,那個達伽馬也死在了我們這,不過我們厭惡他、厭惡這個入侵者!
后來我們的祖先同葡萄牙人打了一百多年,直到1664年才戰勝了葡萄牙人的統治獲得自由。
不過后來英國人和法國人又來,下邊的事情大家都知道,18世紀末我們這徹底成了英國佬的殖民地。
艾倫先生,或者說尊敬的張先生,我們是真正的朋友,不是嘛。”
張楠聽著老瓦爾瑪的話,笑著道:“是的,我們是朋友,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南印度人真是有點不一樣,至少瓦爾瑪家如此: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或許是這邊距離喜馬拉雅山實在太遠了點,他們貌似不管德里方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只顧著自己一畝三分地的利益。
印度,聯邦制共和國,地方勢力強大,沒那么團結。
這會現實利益都上升到了傳統友誼,不錯,很不錯,張楠還是喜歡多幾個好朋友的。
禮物有四件,老瓦爾瑪指著最后一樣道:“到現在我們還不知道這個罐子是什么地方的,就覺得很精美,幾百年前也應該是件寶物,就不知道為什么會整成這樣。”
他指的“什么地方”是說罐子放哪、做什么用的意思,而不是它來自哪里——這是件青花瓷龍紋罐。
張楠雙手拿起來一看,底部有“大明萬歷”款。
絕對是民窯中的精品,甚至有可能是官窯定燒物,但款識同記憶中的幾種萬歷官窯款識略微有所區別。
著自鄭和下西洋以后,華夏并沒有完全關閉航海貿易的大門,青花瓷器作為一項有利可圖的商品,不可能被完全禁止外銷,至少有一些走私船仍然出沒在大海上。
龍紋罐,明朝時很長時期民間也是可以使用的,比如張楠上輩子就有兩間明代無款龍紋糖罐。
那兩個管子雖精美,但不大可能是官窯出品。
明朝喜歡冊封各小國,這件青花瓷罐就算不是萬歷年間直接賜給南印度小國的,也可能是從東南亞地區流入,或者被他國商人轉賣到了這里。
就是這件龍紋罐被改造過,就像西方人在兩三百年前喜歡在華夏瓷器身上加“金屬外套”做裝飾一樣。
這件罐子被銅箍套住了瓷罐的底部和口部,兩道銅箍中間用幾道厚厚的銅皮焊接鉚住,還為瓷罐加上了個怪異的銅蓋子。
銅蓋子與銅箍之間用銅搭扣聯結,蓋子上頭有一個活動銅鉤子。
看著樣子是很怪,但張楠在農博升的博物館里見過類似物品,對老瓦爾瑪道:“這是件船用容器,400年前能舍得用這罐子在船上做容器,所有者絕對是個有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