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尼舔舐著自己的牙齒,狂熱的目光在李閻身上來回掃動,目光叫人不寒而栗。
李閻眼里的世界已經是一片簡筆畫,這是發動祁連劍術的視野,他面前壓根不是穿著雨衣的壯漢,而是一團亂糟糟的黑色,除了一張獠牙巨口什么都看不清楚。
突然,這團亂糟糟的黑色沖向了自己。
牟尼再次飛退,腳后跟和泥土之間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他滿臉不可思議的神色,美餐明明就在嘴邊上,可是自己兩次把腦袋伸過去要大快朵頤的一剎那,都會看到自己身首異處的慘狀。
李閻的手心和后背都被冷汗浸透,神色卻依舊生硬,他甚至沖牟尼露出了一個不屑的微笑,然后緩緩閉上了眼睛。發動祁連劍術本來就不需要眼睛,他只是故作姿態。
牟尼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再次發起嘗試,可一連四五次,都在要把腦袋伸到李閻身前三尺前的最后一瞬間抽身飛退,局面僵持不下,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
牟尼焦躁地扭著脖子,眼見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理智殘存無幾。
沒道理!根本沒道理!他憑什么殺我?我只是想吃了他而已,憑什么把脖子伸過去,死的會是我?
牟尼的鼻孔突然噴出兩股白色匹煉。
“如果不能用嘴,用手不就好了么?”
這個念頭在腦海浮現的一瞬間,牟尼幾乎依靠身體本能沖到李閻身前,這次不再是野獸飛撲的姿勢,率先突破李閻前三尺的不再是牟尼的臉,而是右手。
李閻赫然睜眼,只見兩點寒星乍破,一直藏在背后的右手反握鴟吻單刀,在空氣中劃出一連串的銀色漣漪……
血光飛濺。
牟尼的幾根手指連帶血花在半空中劃出幾個跟頭,然后無力跌落。
牟尼越過李閻。高大的背影不停聳動著……
他嘴里是一只不斷淌血的手臂,筋骨分明的手掌上還緊緊攥著那把沾血的鴟吻單刀。牟尼餓極了,幾乎不管不顧,大口撕咬著李閻的右手臂,連衣料,甚至那把鴟吻單刀都三口兩口咬碎吞進肚子,他的吃相雖然殘酷瘋狂,卻連一點都不肯浪費,下巴上連一點血跡都沒剩下,約莫七八秒的功夫,吃空嘴里血肉殘渣的牟尼吮吸著手指轉身,目光幽幽地盯著李閻。
李閻依舊正對牟尼,他把腳邊牟尼的斷指往外踢了踢,右肩膀閉合不完全的血管不時噴出血點。左手藏到腰后,手上死死攥著那把僅剩的單刀,
倒在地上的查小刀半張臉都沾滿血污和泥土,灰撲撲的眼珠里浮現出初升的第一縷陽光。
“用駕九州,走。”
李閻置若罔聞,持刀的左手腕輕輕轉動。反射的陽光叫查小刀下意識閉上眼睛。
“七,六,五,四。”
“三!”
貪婪饑渴的五官在李閻的眼中一點點放大。
眼見牟尼就要步入李閻身前三尺,他腳下一個踩空,整個人都跌入一片黑色水旋渦當中。
禍元九變殺陣,雙妖鬧海。
然而才一個呼吸的時間,支撐殺陣的雙魚符罡就發出驚恐的哀鳴。
牟尼一腳踏出水旋渦,唇邊有金紫色的流光隱現,只見太陰太陽兩道符罡身上都有大塊的殘缺。是被牙齒活生生撕咬下來的。
連馮夷一個照面也吃了虧的雙妖鬧海,居然連牟尼一個呼吸都困不住,這個怪物居然連雙妖鬧海中的日月都咬下一塊來!
李閻甚至能聞到牟尼嘴里殘存的血腥味。
我就到這兒了?
李閻沒有思考的余地,也沒打算再思考下去,他左手向前一揮,灑下一片瀲滟的刀光,卻意外的落空了。
他抬起頭,自己居然站在牟尼背后,此刻他正抱住什么大口撕咬,骨肉分離的可怖脆聲無比清晰。查小刀還在自己身后。
從位置上看,是自己和查的位置被什么東西改變了。
牟尼只咬了一口就發覺口感不對,眼前這個被他啃掉半個腦袋的行走明顯是個面容姣好的女性,生前應該算得上艷若桃花,只是現在自然不必形容,可進食的欲望叫他無暇他顧,甚至察覺到對方來了幫手都混不在意,
“他胃口不錯啊。”
雨師妾站在李閻身邊,似乎是在和他說話,只是李閻沒有心思回應。
另一邊牟尼還在吞咽著“雨師妾”的尸體,這一邊雨師妾的興致似乎不錯,她主動向李閻解釋:“即便是權限最高的忍土,也沒有能力一下子窺破六司的個人信息。只能觀察,記錄,總結。這個叫牟尼的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他很特殊,我的血肉可是連生吞銅汁的金剛三藏也不敢拿來作苦行的,”
說話的功夫,牟尼已經吃干喝盡,卻遲遲沒有轉頭,他猶豫了兩秒,居然刷地一聲逃走了。
“想跑?!”
雨師妾話音未落,人也消失不見。
鴟吻單刀跌入泥土,李閻扶起查小刀靠樹背坐下,凝視著查小刀灰色的眸子,攬住他的肩膀一語不發。
吸管里的橙汁向上涌動,五陰熾盛的腮幫子因為用力而凹陷下去。
咕嚕嚕 果汁又被她吐回塑料杯里,冒起一連串的泡泡。
這時候已經漸漸有了行人,小尼姑坐在路肩(馬路牙子)上,卻沒一個人注意到他。
直到牟尼突然出現在他身邊。
兩人相顧無言。
正在此時,停在路邊的轎車上走下一位趾高氣昂,金發碧眼,長著大肚腩,酒糟鼻子的中年人,看上去不是哪個洋行的大班,就是精通法律的大狀。
五陰熾盛一昂頭,把吸管帶出了塑料杯,連帶揚起的果汁灑在了他名貴的手工皮鞋和褲腳上,可對方依舊高昂著頭,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只是有些奇怪地瞧了牟尼一眼。
“三秒鐘,你還剩三秒鐘就遲到了!”五陰熾盛揮舞著白嫩的拳頭:“如果你敢騙我,我一定叫你好看。”
牟尼面無表情,泥塑一樣。
雨師妾倚著路燈,目光里的牟尼高大的不像話,簡直是頭披著雨衣的人熊。
可順著牟尼的目光,雨師妾的注意力緩緩地轉移坐在牟尼腳下,不斷揮舞拳頭的五陰熾盛身上。
只一眼,雨師妾血都涼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