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老板娘是個異常肥胖的老婦人,出奇地是,她長著兩個頭顱,一顆頭顱高高盤起金色的頭發,眼窩深陷,一雙藍眼珠里滿是戒備。一只則是閉著眼睛,頭發散亂,發出輕輕的酣睡聲。
簡盯著她脖子上的舉止各異的兩顆腦袋,有些好奇。但很快意識到,這是一種極其不禮貌的行為。她收斂自己的目光,向對方行禮致意。
“下午好,夫人,我和我的朋友想在這兒借宿一個晚上,明天一早我們就走。”
這名老板盯著簡看了好一會兒,知道簡有些發毛,她才淡淡回答:“不好意思,我們這里客滿了,請到別的地方去住吧。”
“額……”
簡左右掃視著冷清的旅館,桌上生了灰,墻角還結有蜘蛛網,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生意火爆到客滿的樣子。
“我們愿意多支付給您旅費,能不能通融一下,我看附近,也很難找到能住的房間了。”
簡只好嘗試說服眼前古怪的老板娘。
“真對不起,小可憐兒,今晚我們不做生意了。”
老板娘一口回絕。
這時候,李閻才扛著裝有“獨角獸”單兵的拆解箱走了進來:“我說殿,額,簡,我們開幾個房間?”
李閻在簡的逼視下改了稱呼。
簡沒好氣地睨了李閻一眼,轉身還想和老板娘說些什么,卻發覺老板娘直勾勾地盯著李閻肩膀上的箱子。
“夫人?”
簡嘗試地問了一句。
老板娘這才收回目光,問道:“你們是冒險者么?”
安放蒸汽單兵的拆解箱是極其專業的工具,普通的農用蒸汽設備都不會配備,只有軍用的高級作戰單兵,才會有專門的拆解箱。眼下正是游俠遍地的時代,時常有落魄的貴族變賣祖產,換上一套強勁的作戰單兵,希望通過冒險和斬殺怪物,獲得財富和名聲,恢復祖上的榮光。
旅館老板娘有此猜想,非常符合時代背景。
“唔,差不多。”
簡含糊其辭。
“我的丈夫年輕時,也是一家駕駛蒸汽單兵,在各個王國冒險的游俠,他曾經只身深入叢林,射殺一只巨狼。”
老板娘微笑著說。。
“他年輕時一定很英勇。”
簡眼珠一轉,奉承了一句。
“可惜兩年前就病死了。”
老板娘一聳肩:“我很久沒有發善心了,既然你們和我的丈夫一樣,也是冒險者。那就在我這兒住下一晚吧,收你們五馬克的旅費。”
“非常感謝您。”
簡聽了自然十分高興。
老板娘從柜臺下面掏出了一只鈴鐺搖晃起來。
“扒皮!扒皮!”
沒一會兒,一個長相尖利,黑皮膚的侏儒從后院跑了出來。
“扒皮,帶客人去房間,然后叫剔骨頭去燒熱水。”
老板娘說完,沖簡和李閻解釋說:“這是我店里的伙計,叫扒皮,這里還有一位廚師,是個老頭子,名字叫剔骨頭。”
“哦,這名字可真怪。”
簡臉色古怪的附和了一句:“夫人,店里只有你們三個人么?”
老板娘搖搖頭:“還有一個講《圣經》故事的吟游詩人,但他很久之前因為冒犯了領主老爺,被砍下了手腳。只能我養活著,讓他給來往的旅行者講故事解悶。一晚上只要五芬尼。”
“那可真不幸,我很樂意聽他講故事。”
一旁,李閻和扒皮對視了很久,可能是因為扒皮看他和自己都不是白皮膚,進來就直勾勾盯著李閻,李閻也平靜地看著他,直到兩人對話到這兒,李閻才問了一句:“那這位吟游詩人的名字呢?”
老板娘笑著回答:“他叫剁肉餡。”
“真不錯。”
李閻一挑眉毛。
侏儒“扒皮”向李閻一鞠躬,想拿他手里的拆卸箱,被李閻拒絕:“不用,你帶路就好了。”
扒皮只好答應。
三人一前兩后地走上樓,扒皮先給簡挑了一間干凈整潔的大房間,簡向“扒皮”道謝以后,從李閻手里奪過拆卸箱,率先邁入房間,李閻想跟著進去,一頭撞在了簡手里的鐵皮箱子上。
“男士止步。”
她冷冷道。隨后砰地一聲關了門。
李閻嘆了口氣,才沖扒皮道:“請再給我找一間。”
扒皮沒說話,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給李閻找了一間小一點的房間。
天色漸晚,扒皮給李閻和簡送來了熱水和晚飯,簡還拉著李閻,一起聽了“剁肉餡”的圣經故事。李閻認出“剁肉餡”是演出開場時的殘疾人旁白,他的嗓音依舊具有磁性,可惜李閻還是聽得昏昏入睡。
一直到深夜,大伙都要睡下了,簡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前,才突然開口問李閻:“我之前給你的手槍還在么?”
“在。”
簡的臉色忽然嚴肅起來:“聽著,梁,這家旅店不太對勁。你要打起精神,保護好自己。”
“我會的,殿下。”
李閻沖簡笑了笑。
深夜十二點鐘,萬籟俱寂,老板娘穿著一身睡衣,打了個哈欠,躺在天鵝絨的床墊上酣然入睡。
沒一會兒,她的呼吸就均勻起來,她另一只酣睡了整整一天的頭顱驀然睜開眼睛,臉色猙獰起來。
她坐了起來,晃動枕頭邊上的鈴鐺。
“扒皮!扒皮!”
扒皮蹦蹦跳跳地走過來。
老板娘陰冷地詢問:“我姐姐今晚有沒有找到新的客人?”
扒皮點點頭,劇烈的比劃了一陣。
老板娘瞇著眼:“你先去把男人的頭切下來,然后女人的蒸汽單兵偷走,聽到沒有?我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聽到沒有?”
扒皮齜牙咧嘴地點點頭,一溜煙兒的功夫消失不見。
一個小時過去了,老板娘焦急地在房間里等待,可沒有任何人回音,暴躁的她再次拿起鈴鐺晃動。
“扒皮!扒皮!”
沒人回答。
老板娘更生氣了,她用力晃動鈴鐺。
“剔骨頭!剔骨頭!”
這次,來得是個駝背的老頭,干巴瘦小,背后長著一顆大肉瘤。
“扒皮那個混蛋一定偷懶去了,剔骨頭,你先把那個男人的頭切下來,然后把女人的蒸汽單兵偷走,聽到沒有,我也給你一個小時!”
老頭點點頭,從背后拔出兩把沾有黑色污血的菜刀,陰沉地去了。
又一個小時過去了,指針到了半夜兩點,老板娘在房間里轉來轉去,終于,忍無可忍的她第三次晃動鈴鐺。
“扒皮!扒皮!”
沒人應聲。
“剔骨頭!剔骨頭!”
還是沒人應聲。
氣急敗壞的老板娘不顧其他,低吼道:“剁肉餡!剁肉餡!”
終于,這次有了回音,一臺輪椅慢吞吞地走了進來,沒有四肢,依靠舌頭和牙齒操控輪椅的“剁肉餡”走進來。
“有什么吩咐?夫人?”
“你先去把男人!”
老板娘頓了頓,思考一會兒,改口道:“你直接去把女人的頭顱砍下,然后把她的蒸汽單兵拿來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