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李閻深吸了兩口氣,裴云虎金絲眼鏡后面的陰冷雙眼,仿佛就在眼前。
“今晚十三陵神道,我等你。”
虎頭大槍擔在肩上,李閻右手五根手指往下一壓,槍桿抽破空氣,爆響出聲。
蹲在旁邊的查小刀一抬頭,好像聽到什么,臉色陰晴不定。
李閻恍然知覺,十一點半已經到了,但是……
自己什么都沒有聽到。
“指定地點在哪兒?真是明陵?”
查小刀問道,看神色,他已經被忍土通知了指定對決的對手和地點。
李閻剛想張嘴,耳邊的聲音姍姍來遲。
“行走本次指定對決的地點為:明十三陵。”
“你的對手傳承為:魁。”
“由于你的對手死亡,本次指定對決結束,你無法獲得任何傳承。”
查小刀眨了眨眼。催促一聲:“這還保密啊?”
“裴云虎死了。”
李閻臉色陰沉。
查小刀先是一愣,隨即喜笑顏開:“那我們豈不是……”
他拉開閻浮事件內容。
依舊是,不可回歸。
“這……”
查小刀心中一亂。
李閻的心中的滋味遠比查小刀復雜。他跟裴云虎打的照面不超過兩分鐘。可是那張清秀又兇狠的臉,他卻久久不能忘懷。
相信對方也是一樣。
“接下來我的話,是針對一名叫做李閻的行走。”
“我不會放過你。”
“現在,我們兩個都處于最危險的境地。”
“看看我們誰先死!”
呵呵……看來,是你先死了。
李閻非但沒有輕松,反而有些沉重。
好像被來自四面八方,粘稠的黑暗緊緊包裹。
世道二字,從來不是一人兩人能蓋得住的。
不到最后關頭,哪里知道鹿死誰手?
身死名滅者如牛毛,角立杰出者如芝草,
兔死狐悲,不過如此。
他定了定神,對查小刀說:“既然我輪空了,那剩下的事就簡單了,走吧,到了地方,你正面牽制,我偷襲。”
查小刀古怪地看了李閻一眼。
他對李閻的第一印象是兇悍,而接觸下來,他發現李閻是個極為務實的人。
務實得可怕。
“我說李閻,你在咱們那里,是不是劍術教練?”
查小刀試探地問了一句。
“家傳的功夫,我是做音像生意的。”
“賣盤的?不太像。”
李閻坐上摩托,沖著查小刀揮手示意,不料查小刀開口拒絕。
“我自己能解決,你這么不放心那兩個女人,就回去看看吧。”
李閻搓了搓手掌,似笑非笑:“裴云虎這一死,我還真有點觸頭,你要是死了,我上哪找五千點閻浮點數去扣?”
查小刀搖了搖頭,叼在嘴上的煙卷上下抖動:“娘娘廟等我。”
說著轉身離開,嘴上的煙卷頭忽明忽暗。
顯然,他也想到了某個悲觀的前景。
二十七個人,這是現在燕都城里,閻浮行走的數量。
而今晚的指定對決之后,算上李閻,也只剩下了十四個。
問題是,裴云虎死了。
閻浮事件里“不死不休”的字樣,卻半點沒有改變。
如果找不到玉軸錦織,那么。這次閻浮事件,可能真的只有一兩個人能存活下來。
李閻一個轉向,任憑道奇戰斧飛掠過空曠的公路。
忍土,怪奇,行走。
殺死裴云虎的,無非就是這三種可能 首先是忍土。
看得出,忍土內部,也各有司職。
指引行走,給出信息的忍土,可能連實體都沒有,唯一的能力,是在行走的耳朵和眼前幻化出各種提示。
而那部分有實體,具備強大戰斗力的部分,則被裴云虎消滅殆盡。
加上閻浮事件并沒有被修正,那么,忍土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其實在這里,李閻也犯了個錯誤。
裴云虎消滅的部分,是負責善后,調動資源的忍土,而真正的戰斗部隊。是被“任尼”消滅掉的。
怪奇和鎮壓物,裴云虎死在白天,可能還是小。
只能是行走了。
李閻眼睛圓睜,怒嘯的道奇戰斧猛地剎車!
“開什么玩笑?!”
李閻眼前的外環公路,像是鉛筆畫被人輕輕抹掉似的,只留下了一片死寂的白色,像是肆意涂鴉。
而車輪邊緣,柏油路前面正是一片凄厲的白色,收費站,欄桿,冬青樹,都被死白色肆意涂抹,李閻仿佛身在一卷不真實的畫中!
耳邊,忍土的聲音格外沉重。
“行走大人,你發現了果實脫落跡象,已經上報,請行走立刻回避,以免發生不必要的損傷。”
“重復一次……”
果實……脫落?
娘娘廟,正殿。
九翅蘇都睜開眼睛,手臂枕著下巴。語氣犯酸:“攝山女,你不是托山而生,直到消亡也不能離開攝山半步么?怎么跟著鎮撫大人跑東跑西?”
丹娘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不過這件事我不想再提。”
她眉目含笑,又看向趴在蒲團上的蘇都鳥。
“我倒是好奇,你不敢睜眼,是怕李閻責怪你辦事不力?”
九翅蘇都張了張嘴,她看著丹娘那張潔白的臉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早在李閻下香山的時候,九翅蘇都就恢復了意識。
當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鼻端是淡淡的甜腥味。李閻堅硬的發茬兒弄得九翅蘇都鼻子發癢。
自己的胸脯,正緊緊貼著鎮撫大人寬厚結實的后背。
后來三個人隨著查小刀到了飯莊,她半睡半醒,大抵聽到了“昏死過去,喂不進去。”“這樣下去不行,她傷口會惡化。”
這類的話。
懷著某種她自己也說不明白的期待,李閻一次次把元謀棗塞到她嘴里,九翅蘇都都死死咬著牙關。
“……我弄碎了再喂她好了。”
聽到李閻這么說,九翅蘇都才抱著怨念,不情不愿地把棗泥吞咽進肚子。
等到意識清醒一些,反應過來的九翅蘇都的心越來越涼。
鎮撫大人費了好大力氣,把自己召喚過來,更把龍皮燈這樣的寶物送給自己,結果呢,一個照面,自己就莫名其妙地身受重傷。
非但沒有幫上忙,反而拖累了鎮撫,九翅蘇都簡直羞愧地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萬一鎮撫大人他嫌棄自己怎么辦?要把自己送回去怎么辦?
萬一他對自己失望,覺得自己一點用也沒有該怎么辦?
“老實說,我覺得你想多了。”
丹娘揉了揉頭發,看向九翅蘇都的眼神,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她站了起來,給快要燃盡的香爐舔上香頭,目光莫名幽深。
“把話說在前頭,我沒興趣跟你玩什么爭風吃醋的把戲。蘇都鳥千多年沒有長進的腦袋,我不指望一兩句話開竅,但是,別試圖挑撥什么,更別試探我的耐性,老實說,出山之后的,我的脾氣壞了很多。”
“阿切!”
門洞大開,丹娘目光一斂。
走進來一個西裝男人,留著鼻涕,抱著肩膀,打了好大一個噴嚏。他抽了抽鼻子,看見丹娘和九翅蘇都,也是一愣。
“這里還有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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