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石窟甬道中,兩側石壁都是墨子之言。
因為墨家早早沒落,千年來逸散的典籍無數,所以在這墨家地宮中,竟有許多從未見過的名篇。
墨窮和英飛一路看過去,震撼地發現墨子對于收容物的理解已經不亞于當今的。
“利于人者謂之巧,不利于人者謂之拙,中者常兼利于人,不中者常體利于己,非理之拙,天下人以為之巧,殆矣。”
墨子知道收容物獨一無二,稱其為‘不中者’,或者說‘非理者’。
明確指出收容物的理,不是天下公理,教導弟子一定要明辨天下之理與非理之理的區別。不要把收容物的道理,當做了天下至理,那是非常危險的。
墨子喜歡用‘兼’、‘體’來劃分道理,也喜歡給事物下定義。
他定義對人有好處的才是巧,自然規律是可以對所有人都有好處的,而收容物常常對個體有好處,卻不兼利于天下,若天下人覺得那是巧,就危險了。因此不可以宣于世人,這不是公理,否則世人拿來利己,則天下危矣。
可以說,這思想跟簡直一模一樣。
也是認為只有適用于天下的才是好的,收容物的特性是孤立的,只可以特定地用一用,最好別用,若是濫用必然很危險。
也正是如此,魔法仙術什么的,反而希望它們存在,因為那和科學一樣,都是普世的公理,都是人人可學,人人可用,且能可持續發展的東西。
就算可控地利用收容物,也更喜愛普及型的效果,比如空氣墻,以及本來就通用的黑科技。
而在墨子這里,他僅僅用兩個詞,就做到了對自然規律與絕對特性的辨認兼利、體利。
前者是利于天下的大巧,后者或許對個體有好處,卻大害于天下。
看到后面,墨窮和英飛驚訝地發現,墨家暗地里還是個收容組織!
他們早在兩千年前,就提出了口號必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石壁上,不僅記載了墨家的思想,也記載了墨家多次平治邪亂,搗除淫祀。
“確實,墨家多次除滅淫祀,經常見到那些殺人、淫邪的宗教祭祀就剿滅……明明他們自己是個‘明鬼’的學派。”英飛喃喃道。
墨窮說道“這搗除淫祀的行為,和我們過去多次剿滅崇拜收容物的教團有和區別?歷史上只是記載他們搗除了淫祀,這里卻寫了那些淫祀其實都是在利用收容物愚弄民眾,把不可理解的非理,奉之以神明。”
“楚地有祝融之羽,旱三年,淫祀焚人以祭神,拘之以墨。”
“霍山有蚩尤之睛,懾人心,淫祀剜人眼以侍,拘之以墨。”
“云夢有操蛇之人……拘之以墨。”
“泗上有化骨之險……拘之以墨。”
洋洋灑灑,包括從公輸家那里得來的木甲之輪,墨家先后收容了七個收容物。
這還沒算他們直接銷毀掉的,至少在這里記載,墨家銷毀掉的收容物有十四個,加上收容的七個,墨家共對付過二十一個收容物。
“賴其力者生,不賴其力者不生!”走到盡頭,這是墨窮所看到的最后一句話。
這句話的意思是,人要依靠自己才可以生存,不依靠自己就不能生存。
人一定要靠自己,這亦是堅信的思想。
墨窮怔怔地站在石壁甬道的盡頭,面前是一扇青銅大門。
無碑無文,大門上僅僅浮繪著一面龐大的,精致無比的墨黑色天志圖!
“滴滴滴……”茍爺的通訊到了。
墨窮默默接通,就聽到茍爺嚷嚷道“爺來啦!你小子竟然搶了個任務,說好的回老家看看呢?”
“就在我老家附近,你已經到了?”墨窮說道。
“快到了,怎么樣,上頭評價是阿爾法級,你搞定沒?搞定了我就懶得去了,你直接拿個vp就行了。”茍爺笑道。
“如果只是木甲獸,可以說是阿爾法級,但是……茍爺我問你,你知道有一種收容物,能直接化去人的骨頭,只留下皮肉嗎?那應該是個區域型收容物。”墨窮問道。
“咦?你說的是化骨地?有的,就在華夏齊魯省費縣地界,倒是不大,那里專門設了個據點將那里圈了起來,因為那塊地方任何生物一進去就基本上會死掉,骨骼全部融化,只剩下皮囊血肉。當然……沒有骨頭的生物就不要緊了。”茍爺說道。
墨窮深吸一口氣,道“真有啊,泗上有化骨之險……”
齊魯省泗水及其周圍一大片地區,在先秦時都可以稱為泗上,那里曾有十二個諸侯國。
費縣自然也在其中,墨家曾收容管理過那里的化骨之險。
“怎么了?”聽墨窮語氣沉凝,茍爺不禁問道。
“你快下來吧,一言難盡啊,這里可能有六個收容物!”墨窮說道。
“什么?”茍爺驚道。
在墨家號稱‘拘之以墨’的收容物中,只有化骨之險是個地區,如果這個收容物沒有消失的話,那么當今現代,它肯定還在那里!
毫無疑問,一個明顯的地區收容物,定然收容了,所以他以此來問茍爺。
果然,證實了,確有這個收容物。
繼而證明,這里的記載都是真實的,墨家曾經真的是一個收容組織。
墨家沒落后,曾經收容的七個收容物,拋去化骨之險,剩下的六個可能都藏在這里!至少木甲之輪肯定在這,因為根本不知道有那個收容物。
“茍爺!祝融之羽,觸之即燃,可赤地千里,使一片區域大旱三年,你知道有這種收容物嗎?”墨窮問道。
“沒有啊……大旱三年?你說這里有這種收容物?這里有的話,泰山怎么沒旱?”茍爺問道。
墨窮心說也是,于是又問“那蚩尤之睛呢?一種可以震懾人心的收容物。”
“震懾人心的多了去了,不過沒有眼珠形狀的。”茍爺說道。
墨窮又陸續依據墨家對那些收容物的描述,詢問茍爺。
最后發現,還有一個叫燭龍之器,可以在地球任何地方引發極晝極夜現象的收容物,也已經被收容了以外,其他的都沒有。
通過這種方法,墨窮排除了化骨之險、燭龍之器,以及可能不是被收容在這里的祝融之羽。
猜測剩下四個收容物,或許都在這地宮中,這可能就是個墨家收容所。
如果這里只有木甲獸,或者制造木甲獸的收容物,那么墨窮自詡可以橫掃這里。
但現在情況復雜了,多得不說,光是那操蛇之人就是個了不得的收容物。
那個收容物不是某個東西,也不是某個特定的人,而是一個可繼承的身份,或者說是個如詛咒般無形的效應。
操蛇者可以控制一切形象為蛇的東西,包括死蛇,木蛇,鐵蛇,畫中蛇!
太抽象的不行,比如一根木條,這就不是蛇,但如果把木條雕刻成蛇的形象,那就可以了。
墨窮可不覺得這個特性雞肋,相反,能把篡改顏色都玩出花來的他,很快就想到了無數利用操蛇能力致自己于死地的方法。
要知道這可是連死蛇都能操控的,也就是說,再厲害的人,只要沒有把所有靠近的蛇都打成碎片,那么無數蛇就會如亡靈不死族一般爬過來,如跗骨之蛆似得從口鼻鉆入塞滿人體,咬都不用咬,便能把人活活塞死。
具體的墨窮雖然還不清楚,但石壁記載,這種操控不需要任何媒介,只需要殺死操蛇者,那么兇手就是新一代操蛇者,而上一代操蛇者會變成一條巨蛇,被人所操控。
墨子曰操蛇者,必為人所操也,非理也!
無法避免,跟當初墨窮遇到的那只雞一樣,無論如何也會有人繼任,哪怕是老死的,該效應也必然會出現在一個跟他的死有關系的人身上。輪回不止,萬世不休!
換句話說……這么多年下來,操蛇之人一代代地輪回,當今時代,依舊有個操蛇者!
而且當代操蛇者,應該就在這地宮中,因為墨家對這個效應的收容方式,是以木甲人操之。
利用木甲人的長生,來遏止這個輪回的效應。
是的,木甲人也是人,在這石壁上,記載了木甲之輪的一些特性,想締造出自主行動的木甲之人,木甲之獸,就得真的犧牲一個人,犧牲一個對應的野獸。
木甲人會繼承作為材料的死者的全部智慧與脾性,但成為木甲人之后,就沒有人的激素了,也不可能激起感情和表達感情,真正的是個木頭人……
再加上木甲人思想上永遠不會進步,永遠無法學習,一切思維都取決于創造的那一刻所被賦予的思想,被恒定了。
所以這不是個長生的手段,幾乎只是個把人變成不需要動力就能干活的工具。
至于是換了一個身體,還是單純地,用木頭創造了一個繼承了死者執念與性格、記憶的木頭人,這一點連墨家也說不清楚。
墨窮僅能確定的一點就是,這里所有自主活動的木甲人,都算是死去的墨者!
“咔咔咔……”
青銅大門內,此刻傳出了木甲碰撞摩擦,仿佛在拼裝組合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