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窮帶著警方走進旅館,一路能看到客廳的打斗痕跡,二樓的菜刀和鐵棍,還有靠墻站著不動的孩子們。
關于現場情況,墨窮照實說就行了。
當查看小孩們時,警方也發現他們有些自閉,只有一個年紀最大的在大家反復安慰下,才開口說話。
在問及孩子們為何不開口時,那孩子說道:“不能說話,不能哭……發出聲音就會挨打……”
說一句話打一次,打哭了還打。不管是誰,當哭一百次,就會被打一百次后,便不會有誰還敢再哭第一百零一次了。
簡單粗暴有效,以至于他們一路從北方帶到南方,縱然身邊有旁人路過,也沒一個孩子會多發出聲音。
這個孩子,說出了自己一直都在被運送的情況,可惜僅此而已。
至于他家在哪,經過了哪些城市,運送過程中又有哪些人參與,他統統都不知道。
關于這些小孩的家庭資料,其中五個還是墨窮提供的,他們的父母情況以及戶籍所在地,墨窮都一一記下來了。
此刻他不僅主動通知了五個孩子的家長,還將相關資料提供給了警方。
“可以啊,小伙子,這些事情記得這么清楚?”一個警察說道。
墨窮笑道:“因為我有個朋友的弟弟就被拐走了,四年了,到現在還沒找到。所以我對這類事情特別上心,在論壇看了好幾個尋找孩子的貼子,都是最近幾個月發的,記得特別清楚。”
警察點點頭,拍著墨窮的肩膀道:“這種情況有很多,像你說的這種四年都沒找回的,肯定已經不在人販子手中了,孩子的處境呢……也很復雜。”
墨窮說道:“這些孩子有些來自北方,他們被一路送到這里,必是經歷了好幾個地方轉移,我覺得這些人背后還能再揪出一大批團伙。”
警察說道:“那肯定的,上頭會加緊審訊,說不定你朋友的弟弟,也是這伙人做的。”
“我也是這么想的,那個,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他們,不知道可不可以?”墨窮問道。
“要問就在這里問,等他們帶走后,就不歸我管了。”那警察說道。
墨窮一愣道:“為什么?”
老警察笑道:“我們就是個縣城,不可能主導調查這種全國性作案的團伙……”
他稍稍解釋了一下,墨窮就明白了。
抓到這么幾個人,不可能揪得出背后所有的人,所以這些人都會被送到市里,由幾個大的專案組派人審訊,與其他地區的同類案件一起綜合調查。
全國各地抓到的人販子,其審訊資料都要匯總,并由專案組細細分析,找出哪幾波人其實是一伙人,繼而將好幾個相關案件并成一個案件,等到一切調查清楚,再收網進行全國性的抓捕及解救。
這個縣局也就現在管管,粗略的審訊一下,就移交到市里了。
也正是如此,這里的規矩反而不那么多,幾個警察聽到墨窮要找個丟失了四年的小孩,也都無所謂他去盤問。
縣局里,一個人販子坐在椅子上,正嚷嚷著要去醫院。
“誒誒……誒誒……送我去醫院……”那人販子正是被墨窮一棍子敲掉半邊牙齒的,此刻連話都說不利索,警方只給他簡單處理了一下,但還是疼痛難忍。
嘎吱一下,門打開了,墨窮與一名警察走了進來。
那人販子一看,頓時不吭聲了,整個人縮在椅子上。
警察坐在桌前把記錄本攤開,墨窮則徑直走到人販子面前,俯視著他。
“怎……怎么回事啊……他是臥底啊?”人販子怕極了墨窮,渾身直發抖。
見到墨窮都能進審訊室,還以為他也是警察。
警察啥也沒說,也沒有跟人販子正式說審訊前的例行發言,這其實就表明了,這并不是正式審訊,理論上人販子能什么都不說的。
可人販子不知道,也沒人告訴他啊。
“你見過這個嗎?”墨窮取出長命鎖。
人販子哭喪著臉看著長命鎖,搖頭道:“沒見過……”
墨窮漠然道:“你想清楚再回答。”
人販子打了個冷顫,急忙再打量了一下,還是說道:“大哥!你別打我啊……我……我真不認識啊。”
墨窮很失望,這人販子應該沒撒謊,他看長命鎖時,眼神沒有任何變化。
當然,也許是他忘了,亦或者是個心機深沉的家伙,墨窮看不出來。
想了想,墨窮換了個問題道:“你們是用什么運送小孩的,來這之前是在哪?”
人販子老實道:“從肥西來的……用的是面包車。”
“更早之前呢?別跟我擠牙膏!”墨窮瞪他一眼。
人販子誒誒兩聲,急忙把他所知道的整個行程都交代了。
旁聽的警察在后面驚異地看著乖巧的人販子,迅速地記錄下人販子交代的大量線索。
一般來說,除非是真正的老狐貍,否則暴力都是能摧毀人的抵抗心理的。
正如同他們一路上讓小孩乖巧至極的手段一樣,此刻人販子在墨窮面前,就跟個小雞仔似得。
他們不怕警察,怕狠人。
有些警察都不一定問得出來的事,此刻都一一告訴墨窮了,心理抵抗上,是完全崩盤的。
這種狀態,警察去打,也是可以打出來的,但那就是刑訊逼供了。
可墨窮卻不是警察,而且墨窮的兇狠印象,是他們被抓捕前打出來的。
那時候打得算什么逼供?只是在制服他們而已。
落網前打和落網后打是兩碼事,性質不同。
墨窮此刻也沒有再打了,但那印象已經深深植入人販子心里。
這個人販子,之前被一棍子砸掉半邊牙齒,可謂是被墨窮打出心理陰影了,現在見到墨窮就怕。
墨窮只是往其面前一站,就讓那人販子什么都不敢隱瞞。
交代了幾乎所有事情后,墨窮繼續問道:“還有嗎?我還要問其他人,若是發現你有隱瞞……嗯,我這人有點強迫癥,最見不得不對稱的東西了。”
說著,墨窮看著人販子另外半邊牙齒。
人販子眼淚都出來了,哀求道:“大哥,我真沒什么可說的了,我就是個小角色,他們確實可能知道的比我多,但我知道的就這么多了,你放過我吧。”
墨窮沖警察點點頭,示意這個可以了。
警察沖墨窮一笑,把這人帶出去,又換了一個進來。
幾個小時后,有四個人販子都被墨窮審問了一遍,而且過程輕松至極。
警察們看著豐富的口供,確定了這是個特大的團伙,跨越七省,至少涉及數百名犯罪分子。可惜,這份口供不具備正式的法律效益,而且這幾個人知道的也就冰山一角,也許這份情報能融入到其他拐賣案件中,拼湊起來,綜合分析,但那就是專案組的事了。
“可以啊,小兄弟,問出這么多東西。”老警察笑道。
墨窮笑道:“坦白從寬嘛,人都落網了,誰來問都一樣。”
“還不就是欺軟怕硬,就得有你這種狠人治他們。對了,我看你一直問這個長命鎖,但好像他們都不認識啊。”老警察說道。
墨窮點頭道:“根據他們交代,他們都是這兩三年加入的,四年前的事,只有其中一個可能知道。”
“對,在醫院還有一個,要問就全問了吧。”老警察說道。
這五個人中,論參與時間最長的,既不是禿頂男,也不是店老板,而是那個被墨窮一腳踹中命根子的家伙。
其下體斷裂,事后又劇烈運動,越來越痛,直至大出血。
乃是唯一一個送到醫院去處理傷口的人販子。
墨窮親自來到醫院找上他,此刻他已經做完手術。
“你好,我來看你了。”墨窮和警察一起走進病房。
“你別過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那人販子見到他,直接就哭了。
墨窮徑直走到他身邊一坐,掏出長命鎖說道:“你認識這個嗎?”
人販子愣了一下,說道:“長命鎖。”
“知道它是誰的嗎?”墨窮一笑道。
“秦……梁,上面寫了。”人販子輕聲道。
墨窮冷笑,有另外四個人的對比,這家伙的回答看似正常,卻反而很奇怪。
他肯定知道墨窮想問的是什么,但卻偏偏說些廢話般的回答。相比起來,另外四個都是直接說不知道的,不像他故意裝傻。
“是你把它扔到河肥的廢品回收站嗎?”墨窮冷不丁問道。
“不是我……”人販子說完,自己都愣了。
墨窮追問道:“那是誰?”
警察也看向他,因為這明顯是知道的。
人販子沉默不語。
“啪!”墨窮一腳就把他從床上踹了下去。
人販子慘叫一聲,驚懼地看著墨窮道:“我……我都被抓了!警察不管嗎!”
和墨窮一起進來的警察急忙拉著墨窮道:“別動手,這在醫院。”
人販子見警察果然管了,松了口氣,哪知墨窮又是一腳。
他痛呼道:“你憑什么還打我!”
墨窮平靜道:“因為我愿意接受調解。”
人販子一愣,旁邊的警察哭笑不得。
“對不起,我看他不爽,是我沖動了,麻煩警察老哥調解一下……”墨窮對一旁的警察說道。
那警察眨眨眼道:“只是口角沖突打人的話,我們是能調解盡量調解的……你賠他一些醫藥費吧。”
“好的,沒有問題。”墨窮說道。
“我不接受!”人販子急忙道。
墨窮問道:“對方不接受調解怎么辦?”
警察皺眉道:“那就要對你進行處罰,輕微的話,罰款五百,及五日以下拘留。”
墨窮聽了,又是一腳踹去。
人販子哀嚎下,墨窮說道:“對不起,我又沖動了……麻煩警察老哥調解調解。”
“我不……”
人販子還要說,卻見墨窮抬起了腳,頓時改口道:“我接受,接受……”
墨窮見他認慫,蹲在他面前說道:“告訴我四年前秦梁這個孩子被你們送到哪里去了……我要知道關于他的所有事。”
“都被抓了,就坦白吧。你可以不說,但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放心,不必警察為難,我寧愿接受拘留,也一定把你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聽了這話,警察都驚愕道:“你還是大學生吧,拘留入檔案的。”
墨窮平靜道:“我不在乎。”
警察慨然道:“有種!我現在就去寫檢討,就說沒拉住你。”
“這真是抱歉了。”墨窮說道。
“小事,把我那份也打了,我要親自出手,就不是寫檢討那么簡單了。”警察笑道。
見兩人一唱一和的,人販子都崩潰了。
一個愿意被拘留,一個愿意寫檢討,這真是太絕望了。
“大哥我說,我服你了,我真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