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定是一個無眠之夜,但是天亮了。
韋伯斯特在天亮之前休息了兩個小時,此時他的精神非常的飽滿,一點也不像是熬夜快通宵的人那樣精神萎靡。
臉頰紅潤的幾乎有一道光要透體而出,看上去他好像遇到了什么好事一樣,在進入市政廳的時候不斷和同事們熱情的打著招呼,就像他剛到奧迪斯市的那個月一樣。
昨天晚上杜林走后他和家里人通了一通電話,然后又給自己的引路人打了一通電話。
在政治舞臺上存在許多的政治引路人,也可以稱作為政治導師,畢竟這個圈子看似就擺放人人可見的地方,但絕對不是什么人都能夠進去的。沒有充分的背景后臺,你看得見,卻摸不著,除非有人帶你進門。
帶韋伯斯特進門的人就是他的引路人或者叫導師,杜林也有,不過他不承認,那位叫做霍思頓的先生也不敢承認,大家現在都知道,杜林的政治導師就是他的馬格斯叔叔,霍思頓不敢去搶這頭銜,也搶不到。
當韋伯斯特的導師大半夜被電話吵醒時一肚子的惱火,已經很多年都沒有人會在半夜騷擾他了,不是他的地位提高了,是他的年紀越來越大了,人們需要照顧到他的睡眠。哪怕再著急的事情,也會等到白天工作的時候和他談。
可他的惱火在韋伯斯特說完自己的遭遇之后就遭遇了極北的冰水,一下子熄滅了。
杜林現在的行情太好了,不管馬格斯一年后是不是真的會徹底退掉,他對帝國政壇的影響力在未來五年內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二十多年的執政已經讓一些事情發生了某種變化,如果不是馬格斯時時刻刻標榜著這是新時代新社會,他只是帝國的首相,就算此時他突然間稱帝都不會有人反對。日積月累的東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夠清除掉的,這絕對不是說不是就不是的事情。
如果韋伯斯特能夠搭上杜林這條線,對韋伯斯特來說絕對是一個突破。杜林在政壇上缺少盟友,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只要他想進步,想要爬上去,他就必須在政治舞臺上拉攏一批人圍繞在他的身邊,形成一個新的以杜林為核心的政治利益集團。也只有這樣,他才有資格去爭奪馬格斯現在擁有又即將失去的東西。
而且韋伯斯特的導師認為,馬格斯雖然看上去非常的大公無私,當然他也的確做到了,但是這不一定意味著他真的就愿意完全放開對政治的影響力。杜林或許就是他推出前臺的一個角色,他必然會幫助杜林登頂,然后通過影響杜林的方式,繼續影響這個帝國。那么在現在這個時候,在杜林羽翼還不夠豐滿的時候,就是投資他最好的時候。
兩人談了有半個多小時,他的導師最后告訴他,按照杜林所說的去做,不要害怕得罪誰。他越是委屈,受到的傷害越大,杜林越是會更多的彌補他。
盡管大家都不想承認,可又不得不承認,杜林或許不是一個好東西,但在某些方面,比如說人品和信譽這一塊,他還是做得很好的。
這就促成了韋伯斯特今天的紅光滿面,他打算豁出去換一個未來,有點可悲,卻也是一個機會。
上午有一場例行的市政廳會議,用來總結上旬的政府工作中發現的問題和上旬的執行結果,然后討論一下下旬的工作開展情況和一些處理意見。其實這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例行會議,但是今天的例行會議絕對和往常不同,有人要跳出來。
跳出來的不是別人,就是韋伯斯特,當會議已經進行到尾聲,大家都等著準備散會下班的時候,韋伯斯特突然咳嗽了一聲,敲擊了兩下桌子,“我在這還有另外一件事想要說明一下。”
大家伙都看著他,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本地財閥的代表,有一些人是唐納德留下的殘留政治勢力,還有一小撮是韋伯斯特自己的人。
杜林的殘余勢力在唐納德時期就已經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恩斯特現在去了另外一個城市參與競選工作,巴克去了皇家學院進修,之后還有兩三個小角色也主動散了。
他們在杜林時期獲得了很大的輝煌成就,但也因此被刻上了杜林的烙印洗脫不掉,即使韋伯斯特此時此刻決定投靠杜林,也不可能會用杜林的人,這是原則問題。
他此時心里有些莫名的興奮,這是他有時幻想中的場面,站在會議室里告訴大家,自己要對付那些七大的股東,然后獲得勝利,得到人們的敬仰和畏懼,從而走上人生巔峰。
一想到這里,他臉上就多了一層笑容,帶著一絲莫名得意的情緒,他輕聲說道,“從今天開始,市政廳會成立一個調查組,調查七大的財務問題……”
轟的一聲會議室里瞬間炸了,不少人七嘴八舌的“質問”韋伯斯特,為什么要這么做,是否知道他這么做代表著什么,就連他自己的親信也不敢置信的看著韋伯斯特,怕不是他早上出門的時候吃了一些被門夾過的核桃?
為什么突然就傻了?
看著會議室中那些跳梁小丑們,韋伯斯特此時的內心無比的平靜,屬于他的時代就要來了,因為他從今天開始,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么的奇妙,杜林現在也有資格在政壇中做別人的靠山了,真的很奇妙。
不提韋伯斯特在市政廳掀起的軒然大波,杜林此時有些意外的看著一個老熟人,一個曾經在市長辦公室的休息室里和他滾過床單的女人。
是一個女人,叫娜塔莉,本來是杜林的秘書,和杜林也有那么一點不清不楚,杜林被免職之后并沒有帶任何人離開。一來是他被免職之后停止了工作,這些政府官員也未必愿意繼續跟著他離開帝國的體制,其次杜林相信就算自己離開了,這些人只要不犯錯未必沒有機會在奧迪斯市繼續干下去,于是這件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他沒有想到的是他認為合適的繼任者唐納德卻干出了最出格的事情,不管是不是馬格斯授意,他都做不了不該做的事情,比如說把杜林遺留下來的主要人員從重要位置調走。
就像杜林沒有意識到自己居然會碰巧碰到娜塔莉,娜塔莉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意外的碰到杜林,相較于杜林單純的意外,娜塔莉有點尷尬,因為他們滾過無責任床單。
“你在這是……”,這是一家比較特別的酒吧,據本地的會長說在這里消費的都是中產階級,而且這里非常的安全,似乎老板有一點來頭,大家也都很給這個酒吧面子。
這里非常的“干凈”,沒有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和人,看上去雖然有點冷清,主要是因為現在是白天,其實到了晚上人并不少,生意也不算差。
就在這里,杜林打算和本地同鄉會會長聊天的時候,看見了娜塔莉。
他端著酒杯坐在了娜塔莉的身邊,酒保抬頭看了杜林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此時的杜林帶著一副墨鏡,不是特別熟悉他的人肯本看不出他是誰,酒保覺得他沒問題是因為他的衣服,他的配飾,能夠穿得起這種檔次服飾的人,不會在這個小酒吧鬧事,那只會讓他們丟臉。
“有段時間沒見了……”,杜林問候了一聲,“最近怎么樣?”
娜塔莉似笑非笑的看著杜林,“一開始不習慣,但人總要學著習慣,不是嗎?”
她纖細的手指一直在杯口上畫圈,其實此時娜塔莉的心理復雜程度遠遠超過了她所表現出來的冷靜。
在杜林被免職離開之后的第二個月,她這個市長秘書就被唐納德調去了檔案室,管理市政廳的各類檔案。那是一個很重要的部門,因為全稱是“紀要檔案保管室”,但實際上大家都知道,那是一個閑職。
她起初有些不服氣,認真的工作想要表現一下自己,不過很可惜,她還沒有表現出什么,又被調動了工作,調動到民調科下面擔任副手。說是民意調查科,其實比檔案室地位更低,也更加忙碌。
在檔案室至少她是主要負責人,但是到了民意調查科,不僅不是主要負責人,還要經常出去做問卷調查。
抗議了幾次結果連唐納德的面都見不到之后,娜塔莉就心灰意冷的辭掉了工作,然后利用手中的存款,和這套杜林給她的房子,開了一個酒吧。
有一個七大的股東知道這件事,就囑咐了下面不要過去打擾娜塔莉,順帶保守著這個秘密,說不定哪一天就能夠用得上,這也是為什么大小幫派都不敢來這里撈偏門的原因,有大人物打了招呼。
她本以為這輩子只會在報紙或者電視上才能看見杜林了,沒想到居然還有重逢的一天,而且就在自己的酒吧里。
心中有那么一絲怨憤,又有一絲感嘆,還有一點說不明白拎不清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