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不對,應該是四人,如果忽略掉在另外一張桌子旁坐著的德利爾,的確是三個人。
這是一家點心店,應該是杜林他們離開之后才開的,店面不小,各類面包和甜點也有很多,他們進來的時候店里面有四五個人在買東西。要知道這個時候可是下午三點半,離飯點還早就有這么多人,說明這里的生意不錯。一樓是賣點心和花茶的地方,二樓則是提供給一些在這里食用點心的客人們暫時停留的地方,有八張小圓桌,沒有人。
杜林給了店員十塊錢并且告訴他需要借用這里一會的時候,店員拍著胸口保證不會放任何一個人上來。
三人坐定之后,都佛覺得薇薇安夫人不摘掉眼睛就和杜林打招呼,是她依舊看不起自己,也看不起杜林。如果只是看不起他,他可以接受,反正他這輩子就這樣了,想要他成為一名很有名氣的富豪,或者有地位的政客,他做不到。他知道自己是怎樣一塊料,他就適合在杜林身邊看著他慢慢的崛起,幫助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然后等有一天他覺得足夠了,他就會找個地方安度晚年。
如果可能的話,如果沒有在半路上被人干掉的話。
他可以允許別人看不起他,但他不允許別人看不起杜林,哪怕這個家伙曾經可能是他喜歡過的人,并且還為他生了一個孩子。
薇薇安夫人沉默了片刻,摘掉了那副大到有點夸張的眼睛,然后睜大了雙眼看著都佛,聲音有些尖銳的問道:“你現在滿意了?怎么樣,好不好看?是不是你想要看見的樣子?!”
她的臉上,有一片青紫,眼眶也腫了起來。特別是左眼眉骨的地方還裂了一條口子,鮮血已經凝固成暗紅色的疤。她原本還在瞪著都佛,她知道自己有點無理取鬧,可當她看見都佛眼中迸發的怒火時,目光卻挪到了一邊。
這次回去和彼得商量離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關系到了一種叫做“政客的社會責任感”的重要因素。無論是帝國,還是聯邦,或者其他地方,家庭永遠都是政客們最重要的“資源”之一。很多政客往往會用自己的家庭來做政治秀,不是因為他們找不到其他素材,而是人們都愛吃這一套。
強調家庭,強調穩定,強調家人與孩子,這是一種非常正確的政治路線,對所有級別的政客都極為有效。縱觀新黨執政以來,無論是哪一個黨派的中高層政客,都是結了婚了。離婚、單身,是絕對錯誤的行為。所以當薇薇安夫人提出要離婚的時候,彼得是真的憤怒了。
他是一個男人,薇薇安是一個女人,當他們離婚之后無論真實的情況是如何的,人們都會認為女人絕對處在弱勢的一方,而他則會被人刁難。或許很快就會滋生出一大堆他不愿意聽見的謠言,甚至對他的能力產生質疑,連一個家庭三個人的事情都處理不好,怎么能夠處理得好一個城市,甚至是一個州的事物?
他再婚,他的政敵以及那些愛看熱鬧的人們又會說,瞧,他和薇薇安夫人離婚是為了娶這個女人。可如果他不結婚,在他競選的時候他的情況就會成為新黨政敵打擊他的手段——一個連家庭都沒有的人,一個連最基本的責任都不愿意承擔的人,怎么可能承擔起更重要的責任?
所以薇薇安夫人的要求,在他看來是一種巨大的傷害。傷害的不是那虛無縹緲的感情,而是在傷害他的政治生命。
暴怒中的彼得再一次無法控制自己的理智,他狠狠的揍了薇薇安夫人一頓,并且警告她,如果她再有這種想法,就送她去地獄。
這不是恐嚇,這是赤果果的威脅,因為他做得出來。
比起政治生命,其他什么東西都不會放在他的眼里。而且一年時間又過去了,總督閣下又衰老了許多,誰知道他還能撐多久?說不定過幾天就死了,等總督閣下死了,薇薇安還有什么?她什么都沒有,除掉她根本不可能引起任何波瀾。
“他打的?”,都佛剛才還有些不快的情緒平息下去,看上去好像非常的平靜,低著頭從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煙,可杜林知道這個家伙。他越表現的像一個正常人,也就是他越不正常的時候,只有他嬉皮笑臉還能開玩笑的時候,才是最正常的他。
薇薇安夫人沒說話,眼眶有些發紅,她眨了眨眼睛重新把墨鏡戴上。不知道為什么,在被彼得毆打的時候她都沒有喊過一聲,哭過一聲的倔強,在面對都佛的時候突然間就崩消瓦解了。她突然間感覺到一陣委屈,她不明白為什么都佛的一句話,三個字眼兩個詞會有這樣的魔力,她現在只能硬頂著。
輕輕的點了一下頭,“我們鬧了一些矛盾。”
“我聽說你這次回來是要離婚的,是為了這件事嗎?”
薇薇安夫人扭過頭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偷偷喝著花茶的德利爾,德利爾擠出一絲笑容揮了揮手,扭的就像水蛇一樣。
都佛看著手中的香煙,過了片刻,他才彈了彈煙灰,看向杜林,“boss,幫我!”
杜林有些詫異,他看了看都佛,確認這家伙是來真的之后,又看向了薇薇安,“夫人,你可能不知道,這是都佛第一次向我開口要求我為他做什么,他之前從來沒有要求過我做過任何事情。”,接著他嘆了一口氣,“如果是別人開口,我都可以拒絕,唯獨這混蛋不行。請原諒我的魯莽和冒昧,夫人,你是想讓彼得先生回歸天主的懷抱,還是讓他身敗名裂呢?”
薇薇安夫人再次摘掉了墨鏡,說實話當都佛懇求杜林幫助他的時候,薇薇安夫人心里還是有些感動的。畢竟兩個人那么久沒有見面了,之前還有過不愉快的情況。但是杜林這樣的回答是怎么一回事?杜林的那兩句話在薇薇安夫人的心里,就像是看見了年輕時的父親那樣,仿佛他能夠幫助別人,是別人莫大的榮幸,加上輕描淡寫的說著要送一個城市的市長去見天主,這一年多時間里,這兩個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都佛看向了薇薇安夫人,低聲問道,“你決定吧!”
薇薇安夫人回過神來,她用力睜了一下眼睛,然后雙手按在額角,“我冷靜一下,彼得是市長!”,杜林點了點頭,“然后你說要解決他?”,杜林又點了點頭,薇薇安夫人笑了一聲,“抱歉,沒有忍住,那解決他之后怎么辦呢?你們去逃亡嗎?”,她擺了擺手,“你們的好意我已經明白了,但是這件事,讓我自己來,好嗎?”
她的情緒逐漸恢復了正常,有人說時間和距離是最毒的毒藥,哪怕是彼此在月下宣誓的戀人也會因此而分開。但也有人說這是一味良藥,能夠將感情累積,直至徹底的爆發。
“你信不過我!”,杜林向后一靠,翹著腿,雙手十指扣攏架在扶手上,“不管你選擇哪一種方案,我都可以讓他悄然無息的解決掉,不會留下什么麻煩來。至于你說的逃亡?”,他淡淡一笑,“或許吧,畢竟我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這明顯是一種玩笑,但薇薇安夫人卻感受到了來自杜林身上那種沉著的自信,以及一股氣勢,一種根本不把彼得放在眼里的氣勢,就像是在說一個普通的路人。
三人都沉默了片刻,薇薇安夫人才說道:“我只是想離婚!”
雖然彼得騙了她的感情,雖然這些年里他們早已沒有了那種家庭的生活,可畢竟做了這么多年的“鄰居”,總有一點難以下手的感覺。她可以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接受彼得回歸天主懷抱這件事,可她知道了,她就做不到。
她始終是一個女人,無論她把平權的口號喊得多么響亮,無論她做到了什么地步,只要她還沒有跨過那道門檻,成為以政治當做自己畢生追求和性命的政客,她就不能做到完全的無情。
如論薇薇安夫人選擇讓彼得出了一個意外還是身敗名裂,杜林都能夠找到辦法解決這件事,可她要的只是離婚……這反而有點難辦了。
好一會,杜林才開著玩笑的說道:“不如還是選干掉他吧,這個我覺得簡單點。”,說著他笑了起來,“我先嘗試一下,如果不行,我們再換其他方式。”
接下來薇薇安夫人的注意力就在杜林和都佛這一年多時間都干什么去了,當她知道了杜林現在的身價,以及他即將要去做什么的時候,震驚的都合不攏嘴。
要知道一年多前彼得才翻臉無情把杜林送進了監獄,就為了試探一下那個瓜爾特商會議員的態度。但是在這一年多后,無論杜林要去的城市有多么落后,有多么的貧窮,可他一樣是一個城市的市長,和彼得相同的市長!
她不由感嘆了一聲,“你們的變化……大到我有點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