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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里,李裁法皺了皺眉頭,疑惑開口:“陳占五是哪個?”
孟寶生訕訕一笑,面帶為難之色回答道:“洋車行車老大李阿四的心腹,前段時間燒報館,搞到全港掃黑那件事,就是他鬧出來的。”
李裁法扭過臉看了一眼身旁的孟寶生,語氣有些不悅:“李阿四不懂規矩,連你也不懂規矩?這種小癟三我連他名字都記不住,向我遞門生貼,儂腦子瓦特啦?”
被李裁法訓斥一句的孟寶生面色尷尬,低下頭去不敢再開口。
李裁法搖了搖頭,聲音放緩幾分:“阿寶,你跟了我十幾年,從黃浦灘到臺灣,再到現在的香港,雖然在青幫的輩分不高,但是在我李裁法面前,身份地位還是有的。李阿四算什么東西?如果不是杜先生賞飯吃,給了他一條洋車線開工,他連在你面前抬頭的資格都沒有,他的手下只配給你擦鞋,明不明白?以后不用對李阿四太客氣,年輕人抹不開臉面,總怕得罪人,這樣是不行的。今天這件事是李阿四找到你,讓你對我開口?”
孟寶生低頭說道:“四哥輩分高,我……”
“輩分高有屁用!”李裁法一揮手,打斷孟寶生的話頭,語氣略顯張狂,“現在是什么年代?就算在黃浦灘,也不是輩分高就有本事,黃金榮黃老板當年也只不過是通字輩,那些大字輩的老家伙見到他還不是要叫一聲榮哥?我李裁法論資排輩,和你一樣都是覺字輩,是不是我也要改口,叫李阿四這個悟字輩的車夫一聲四哥?”
青幫按字排輩的規矩由來已久,近幾十年,排至大通悟覺四字,黃浦灘癟三乞丐出身的李裁法,和孟寶生一樣,都排在輩分最低的覺字輩上。
李裁法冷哼一聲,接著開口說道:“陳占五?小癟三在香港捅出這么大的簍子還敢回來?回去告訴李阿四,馬上讓這個叫陳占五的癟三滾出香港,不然我收回他手里的黃砒線,全香港不止他一家車行能送貨。”
“明白,裁法先生。”孟寶生點一點頭,沉吟片刻后又出聲說道,“上次全港掃黑,香港的癟三警察只抓我們和十四號的人,十四號已經被趕出香港,我們也還有幾十個兄弟關在警局沒放出來,是不是需要和杜先生說清楚,請他老人家吩咐一聲香港的總華探長放人?”
李裁法搖搖頭,不屑地笑笑:“這種小事還用麻煩杜先生?我前兩天忙著照顧生意,顧不上這件事,現在生意差不多談妥,你晚上給我約對應管區的警察探長,只要他們敢說半個不字,北角村幾百號村民借著這次強拆木屋區的由頭,先砸了中環的警察總部!”
從內心角度來說,李裁法對杜月笙還是抱有敬意的,如果沒有杜公館的召見邀請,他絕對不敢去打擾現在正閉門靜養的那位杜先生。
漆黑色的勞斯萊斯銀曜緩緩放慢車速,七拐八拐后進入一條小巷,然后停在巷口。
“下車,看看工廠這批新貨準備的怎么樣了。”撩開長衫下擺,李裁法在孟寶生的伺候下,下車鉆進小巷。
小巷出口,李裁法和孟寶生走進一間掛著南洋木器廠招牌的廠房,門口的小弟見到兩人,立刻拉開鐵門,恭恭敬敬將他們迎了進去。
這間廠房名為木器廠,事實上廠房里幾臺切割木料的機器已經生銹,顯然是很久沒有使用。
李裁法來到木器廠后門,接過手下遞來的防毒面具戴上,掀起地板上的紅毯,拉開地上的一塊鐵板,鉆進地下室。
比起木器廠上層冷清的模樣,地下室里,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一個個帶著統一面具的工作人員穿梭在地下室里,整箱整箱打開的鴉片隨意堆在角落,不時有人用簸箕攬起大片,丟到對應的工作臺提煉加工。
北角麗池舞廳只不過是李裁法對外的產業,而眼前這處黃砒提煉工廠,才是他真正的聚寶盆。
晚清以后,黃浦灘成為世界最大的鴉片中心之一,到了二十年代,已經出現鴉片供應過剩的場面,煙土價格驟降。
為了刺激消費,增加利潤,將鴉片提煉加工成黃砒的技術手段隨之出現,黃砒的官方名稱叫嗎啡,具有更高的成癮性,一旦沾染根本不可能戒除,無數人因此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黑心的鴉片商人也因此賺的盆滿缽滿。
青年時期的李裁法,在黃浦灘一家黃砒提煉工廠做打雜,偷師數年,終于將一整套的黃砒提煉方法學到手,并將之帶到有‘小黃浦’之稱的香港。
此時的香港,本地社團還在為開一家新的大煙館沾沾自喜,殊不知李裁法已經在慢慢啃食著黃賭毒中,毒這一塊最大的蛋糕。
“四叔,我爺叔還活著的時候,你跟他稱兄道弟,現在他和我父親都被奸人害死,求你幫他們報仇。”
堅尼地道一間洋房里,鄭朋孝跪在李阿四面前,神情悲憤。
從堂弟鄭昌平口中輕易套出鄭云圖生前的好友之一,面前這位青幫成員李阿四的住處,幾乎走火入魔的鄭朋孝毫不猶豫,上門求他為鄭家報仇。
如果鄭朋孝稍微長一點腦子,就知道樹倒猢猻散這一道理,可惜他現在已經被鄭家偌大的家業蒙了心,一心只想著奪回祖產。
李阿四看著跪在腳下的鄭朋孝,眼中盡是鄙夷之色,假惺惺將其扶起,故作感傷:“云圖老弟和鄭老板的事我也很難過,不過世侄放心,只要查出兇手,我一定送他全家喂鯊魚!你先起來說話。”
鄭朋孝被李阿四順勢一攙,從地上爬起,咬牙說道:“四叔,兇手我已經查到,就是中港日報的老板蘇敬賢。他本來是我表弟,覬覦鄭家的產業,誣陷害死家中兩位長輩,只要四叔你幫我奪回家產,我愿意分一半出來孝敬你。”
李阿四聞言,心中冷笑不止,鄭云宏也算半生英明,生的兒子卻是個十足十蠢材!
覬覦鄭家產業?當初二爺鄭云圖請李阿四放火,燒中港日報廠房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孰是孰非,李阿四心如明鏡。只不過連他都沒想到,一場大火下來,居然燒出個全港掃黑的局面,連累青幫都損失慘重。
雖然將責任都推倒了著草跑路的陳占五身上,但李阿四依舊心中難安,唯恐受到幫規處罰,這就是為什么陳占五一回來,他就讓孟寶生在李裁法面前進言,稱陳占五要向李裁法遞門生貼。
實際上,李阿四心中最清楚不過,陳占五根本沒有半點資格做李裁法的門生,他故意對孟寶生說出這番話,就是要惹得李裁法不悅,不等見到陳占五拿問清楚,就直接將之趕走。
陳占五啊陳占五,你不回來還好,既然現在回來,李裁法又下令趕你出去,干脆你就背死這口黑鍋。
李阿四心中想著,抬頭看了眼面前的鄭家大少,皮笑肉不笑開口:“世侄,我和你爺叔相交多年,他的仇我一定會報,談孝敬就太生疏了。你說,想四叔怎么幫你?要活的要死的世侄你一句話,四叔全部幫你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