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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云宏扯過另一個麻袋,坐在地上用力撕開封口,照舊砸開木箱,這一次里面露出的是一堆硬紙盒包裝的西藥。
不用鄭朋孝翻譯,鄭云宏一眼就認出這些紙盒包裝的西藥叫什么名字。
pas肺片,老二鄭云圖吸大煙鬧肺病的時候,就曾經服用過這種藥物,現如今同樣屬于特一級禁運品。
鄭云宏終于知道自己心中的不安是來自何處,他撐著地慢慢站起身來,怔怔的看著仍舊懵懂茫然的鄭朋孝,過了足足一分鐘,突然卯足了勁狠狠一巴掌抽在鄭朋孝的臉頰上。
清脆的耳光聲在貨倉中回響,鄭朋孝被抽得一個趔趄,嘴角已經逸出血絲。
“冊那娘個比!這就是你給老子找的原料?特一級禁運品!你是不是想讓鄭家死無葬身之地?”鄭云宏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猙獰之色,咬牙切齒瞪著鄭朋孝,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鄭朋孝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扇得發懵,除了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左邊耳朵都傳來嗡嗡聲,暫時性失聰。
他對禁運令一知半解,腦海中更是從來沒有特一級禁運品這個概念,因為這和他花天酒地的生活根本就不沾邊,所以鄭朋孝現在也完全無法理解父親鄭云宏出離憤怒的舉止。
不過是藥房里最普通的盤尼西林罷了,除了數量多一些,似乎并沒有出奇之處,就好像你是我老子,冊那娘個比也沒有出奇之處一樣。
鄭朋孝心里這樣想著,卻不敢有半分流露,齜牙咧嘴捂著發麻的腮幫子,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還愣在這里等死嗎?去叫阿壽把車開到貨倉門口,趕緊把這些東西搬走!”鄭云宏指著鄭朋孝,怒其不爭。
當天在蘇家的喬遷宴席上,蘇敬賢和中港日報的員工打成一片時,自己就應該想到,這個混賬兒子之前提到在報館受到員工尊敬,全都是狗屁不通的假話!這次本以為他交了個洋鬼子女友,可以幫家里度過危機,沒想到卻被人當作刀使,直接捅向鄭記。
鄭云宏腦海中念頭迅速轉動,很快就想到這是有人準備栽贓自家的生意,甚至連泰安貨倉的火險都可能是蓄意而為。
見鄭朋孝還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動,鄭云宏抬腳就踹在他的小腹處:“還不滾出去開車!”
這一腳直接將鄭朋孝踹倒在地,鄭朋孝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見父親發這么大的火,心中也有些發毛,從地上爬起來后一手捂著臉頰,另一只手捧著小腹,弓著腰往貨倉外走去。
用肩膀頂開虛掩的貨倉大門,鄭朋孝正要開口呼喊開車的阿壽,一抬頭,卻感覺撞上了一坨肥肉。
貨倉門口,九龍區探長劉福,帶著以顏雄為首的十余名警察,沖鄭朋孝笑瞇瞇開口:“鄭少,走得這么急,是要去哪里呀?”
貨倉里,鄭云宏也在同一時間發現了門外的一眾警察,低頭看著地上四下散落的西藥,鄭云宏慘笑一聲,痛苦的閉上雙眼。
放火、送貨、栽贓到現在的警察上門,如果現在鄭云宏還看不清楚局勢,他也就枉活四十多年光景了。
上次的全港掃黑,是呂樂帶隊,劉福等警隊高層占居首功,但這次連劉福都親自帶隊出現在現場,足見其對走私禁運的重視程度。
禁運是牽扯到國際方面的重案,真正立功的好機會,相比之下,呂樂之前掩耳盜鈴的全港掃黑行動,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也正因為是重案,所以鄭家倆父子人贓并獲之后,連差館都沒去,直接就被送進了赤柱監獄。
鄭云宏被戴上頭套押到赤柱時,不自覺往監獄西南方向望了一眼,那里是淺水灣所在,也是自己家的別墅所在地,只是平日里開車幾分鐘的路程,現在卻恍如隔了一道天塹。
“鄭老板,久仰久仰,招待不周。”劉福拖著肥胖的身子,來到僅有七平米的水飯房中,扯過一個馬扎坐在鄭云宏對面。
水飯房是赤柱監獄特別組的獨立囚室,一棟三層大樓內共設有八十間水飯房,而監獄中一共六座瞭望塔,其中兩座都位于這棟特別組大樓旁邊。
關押在水飯房里的案犯,一般都是在獄中生事、擾亂秩序的暴力分子,除此之外,水飯房里也會關押像鄭云宏這樣的社會知名人士,用獨立囚室將他們和其他囚犯隔離開來,以免受到欺凌和身體傷害。
劉福身材本就肥胖,此時坐在小馬扎上,就好像一灘肉卸在地上,不明所以的人還以為他是坐在地上。
“忘了自我介紹,我是九龍區探長劉福,鄭老板可能是第一次和我見面,不過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名聲,織造業大老板,令人欽佩!”一番客套話說完,劉福背靠在后墻,抹了把額頭上的虛汗,笑瞇瞇繼續開口,“如果鄭老板沒有其他要求,我想麻煩你幫我做一份筆錄。”
被靠在床腳上的鄭云宏抬眼看向劉福,語氣冷淡:“不好意思,我要求見律師,律師沒來之前我是不會開口的。”
“明白,明白。”劉福連連點頭,臉上笑容不變,“不過鄭老板你現在涉嫌走私禁運,就算請律師也脫不了罪,不如合作點?”
鄭云宏閉上眼,活動著手腕:“我有權利請律師,至于能不能脫罪是我自己的事。難道劉探長擔心我在律師面前,說出你身為警務人員,卻伙同其他人對我栽贓陷害這件事?”
“明白,明白。”劉福擦擦汗,對鄭云宏略帶威脅的話語置若罔聞,仍舊笑著開口,“我馬上就安排警隊的專用律師過來,你稍等片刻。”
“我不需要專用律師,麻煩你我老婆,讓她帶二十萬現金,去中環請最好的律師過來。”鄭云宏坐在地上,身子倚著床沿,緩緩出聲。
劉福干笑兩聲,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實在不好意思,因為禁運涉及的問題太嚴重,一個小時前我們已經請了鄭太太協助調查,她現在就在你樓下的一間水飯房里。”
鄭云宏聞言,雙眼霍然張開,死死的盯著劉福。
劉福咳嗽一聲,眼中帶著戲謔之色,和鄭云宏對視:“忘了告訴鄭老板,除了鄭太太,我們還請了鄭昌平少爺和他的夫人,以及鄭婉明小姐,一起來赤柱協助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