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云宏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大兒子其實早在去年,就已經被英國的高校勒令退學,靠著每個月從香港匯來的生活費,跟一群華人朋友在英國郊外租下一間房子,吃喝玩樂,大開Sex Party。
因為出手闊綽,身邊狐朋狗友們免不了對他一番吹捧,以至于鄭朋孝全然忘了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
二十四歲的鄭朋孝如果一直呆在國外,所有人提起他都會挑起大拇指,稱贊一聲青年才俊。只不過當他回到香港,和身邊的人相處時間一長,二世祖本性暴露出來,很快就會被戳破金玉外表。
不過鄭朋孝雖然紈绔,但卻不傻,他回到香港后只待了一兩個月,很快就發現周圍人看自己的眼神,不似春節期間剛剛回港時那么尊敬,尤其是最近幾天,父親鄭云宏眼中的失望之色也越來越多。
如果再這樣下去,別說繼承偌大的家業,恐怕連生活費都只能從母親那里偷偷要了。
所以鄭朋孝覺得自己必須要在父親面前,證明自己還是有點用的。
“阿爸,上次我的確欠考慮,說出從歐洲進口原材料的蠢話,不過現在馬上就要出臺免關稅法令,我覺得以后進口的成本應該可以持平現在的成本價格。”鄭朋孝坐在父親鄭云宏身邊,指著報紙上的英文字,展示自己的英文水平,“報紙上說,這條法令最遲會在這個月月底頒發,這是昨天的新聞,所以目前為止知道這個消息的華人肯定還沒有多少,我們如果能搶先一步,找到歐洲的原材料進口渠道,率先把織造品打進美國市場,一定可以占盡先機。”
鄭云宏盯著報紙上的‘鬼畫符’,臉色略顯凝重。
政府公報是一份面向在港英國人的純英文報紙,很少有華人會注意上面的報道,過去幾年港英政府不時有新法令出臺,華人向來都是被動接受,現在自己的兒子居然提前發現政府的新風向,這的確算是大功一件。
現在是月初,距離月底還有二十多天時間,如果等月底免關稅的法令正式頒布出臺后,全港華商都會得到消息,到那個時候整個香港制造業,打響的不止是出口戰,更是進口戰。
進口歐洲平價的原材料,擴大海外市場。
“老二,你怎么看?”將視線從報紙上移開,鄭云宏抬起頭看著坐在對面沙發上的弟弟鄭云圖。
“報紙是昨天的,所以沈榮濤、黎連恒、張文林還有成峰這幾個人得到消息的時間一定比我們還早,說不定已經開始聯系歐洲的原料商。”鄭云圖思忖著開口,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不過朋孝說的沒錯,現在知道這個消息的人終究是少數,如果能提前找到渠道,以后歐洲的織造品出口市場,我們可以搶一份在手里,這件事說到底還是看誰先收到風做出行動。”
他提到的幾個名字里,沈榮濤是同業會會長,余下幾位也都是織造業大華商,除了工廠工人之外,這幾人手下還都高薪養著高學歷人才顧問團隊,密切關注著港府的動向,免關稅法令這么大的事剛有風聲傳出就會被察覺。
而像鄭記這樣的中小華商傳統企業,老板多是白手起家,沒有太高的文化,奉行一言堂制度,往往看不清風向,也許一次法令更迭,就會在商海中翻船。
就如同這次免稅法令出臺,已經可以預見到不少小公司會因為后知后覺,愈發舉步維艱。
二爺鄭云圖把話說完后,鄭云宏點點頭,感嘆一句:“現在在英國人手下做生意,還是要懂洋文、知局勢,不然機會擺在面前都抓不住。阿孝這次做的不錯,過段時間我出錢,老二你帶著阿孝一起,也組建一個商業顧問團隊出來,時代在變,鄭記也要變一變了。”
聽到父親話語中明顯帶有放權的意味,鄭朋孝的心臟不爭氣重重跳動幾下,眼中溢出喜色。
“小鬼頭有點本事,這次要不是你帶消息回來,我們又要慢別人一步。”鄭云圖看了眼侄子鄭朋孝,笑著稱贊一句,“看來去國外讀書的確有好處,等這段時間忙完,我打算把你昌平堂弟也送去英國,等他學業有成正好回來幫你的忙。”
聽到老二夸自己的兒子,鄭云宏臉上也浮現出笑意,扭過臉面帶慈祥,開口詢問鄭朋孝:“最近在報館工作的怎么樣?”
鄭朋孝咳嗽一聲:“還不錯,我在學校里就喜歡看英文報紙,有一些先進的見解,早上才給員工們開完會,在工作上沒什么問題。本來我還有幾篇新聞稿要審閱,不過正好翻到政府公報上的報道,所以才趕緊跑回來通知父親。”
“你給員工開會?蘇敬賢呢?”老二鄭云圖聞言皺了皺眉,好奇開口。
“阿賢表弟?他最近交了個女朋友,這兩天沒怎么露面,報館里的事都是我和主編敲板決定。”鄭朋孝稍稍一頓,立刻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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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開車來到深水埗的蘇敬賢,自然看不到淺水灣別墅里上演的一幕,但倘若他知道鄭朋孝現在正在鄭家兄弟面前貶低自己,一定會笑得合不攏嘴。
添好運茶餐廳里,蘇敬賢輕車熟路上到二樓,蔡興坤已經在這里等候多時。
這位和勝和的白紙扇,花名刀疤坤的社團大佬,自從在中港日報的豪情夜生活專欄里發布后,生意一天好過一天,更結識了幾個來尋歡的大水喉,風頭隱隱壓過了觀塘區夜場王馬明輝。
所以即便現在豪情夜生活專欄已經過了最初的火爆期,蔡興坤依舊每月承包十期,捧自己手下的雞妹 “坤哥,好久不見。”一進茶餐廳二樓,蘇敬賢就笑著向坐在角落里的蔡興坤打招呼。
蔡興坤見蘇敬賢上樓,臉上也露出笑容,站起身主動迎上前去:“蘇先生來了?快請坐!”
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蔡興坤吩咐手下的人將蘇敬賢全身上下都搜了一遍,如今再見,他卻根本不敢再做這種落人面子的事,而是主動迎上來,態度中帶著一絲謙卑。
因為這次約他和蘇敬賢見面的人不是鐘強,而是呂樂的心腹頭馬,豬油仔。
蔡興坤論錢論人,如今都已經是和字頭里的佼佼者,但他畢竟做得是見不得光的生意,深知分管深水埗的呂探目只要一句話,就能將他打回原形。
坐在蔡興坤對面,蘇敬賢面帶微笑,開門見山:“坤哥,長話短說,我今次來不是和你談生意,而是來尋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