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世勛快步趕回武館的時候,林志勇還坐在石階上津津有味看著表演,聽到門響,林志勇回頭看了魏世勛一眼,見他神色匆匆,又好奇的往他身后望了望。
“怎么?叫雞不給錢,被人追上門呀?”林志勇笑著問道。
魏世勛沒理會他話里的調侃,而是定定地望著他:“你上次同我講,你們警署的探長被人斬,他是不是叫劉昌華??”
林志勇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點點頭:“是啊,發生乜事?”
魏世勛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我剛剛在字花檔,聽到隔壁有人在打電話,好似就是追斬你們探長的兇手。”
將自己在字花檔隔壁聽到的只言片語全部告訴林志勇后,魏世勛站在石階上,不再開口。
“我挑!”林志勇聽完魏世勛的話瞪大雙眼,從石階上蹭一下站起來,風一般竄到院子的蘇敬賢面前,“賢哥,大件事!阿勛找到了伏擊劉老總的最后一個刀手!”
院子中間,蘇敬賢正在教孫連蔭和鄭漢聲接下去的動作,沒聽清楚林志勇的話,直到林志勇又重復一遍后,蘇敬賢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錯愕。
“阿勛同你講的?”蘇敬賢側過臉看看林志勇,等他點頭后又望向跟在他身后的魏世勛,“你確定沒有聽錯?”
魏世勛點一點頭:“蘇先生,城寨里的民居都是土墻,我當時就靠在墻角,聽得清清楚楚。”
沒想到來這趟來到城寨還有意外收獲?
蘇敬賢眼見魏世勛神色篤定,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次劉昌華遇襲一事,驚動的可不止是姚木這位總華探長,就連英國警司都因此震怒,認為這是在挑釁警隊威嚴,根據當天開車去接劉昌華的軍裝拼出的畫影圖形,如今全港所有警察每天除了不分晝夜的巡街外,還在各處水路碼頭設下關卡,加強戒嚴,組織搜查。
只是當天的四個刀手已經死了三個,唯一的線索就在最后一個刀手身上,僅憑一張畫影草圖,想在全港近兩百萬人中找到對方,無異于大海撈針。
然而誰又能想到,這根針如今居然被為魏世勛無意間發現?
“賢哥,我現在回差館叫偵緝隊的人來?”林志勇見蘇敬賢沒有開口,忍不住出聲。
“癡線!”蘇敬賢瞪了林志勇一眼,“在城寨里拉人,英國兵都不敢輕舉妄動,你是不是嫌命長?”
林志勇急道:“那賢哥你話應該怎么辦?難道看著刀手從眼皮下溜走?”
蘇敬賢搖搖頭,思索了片刻后看向魏世勛:“阿勛,帶我去能打電話的地方。”
魏世勛答應一聲,留下孫連蔭和鄭漢聲在武館,三人來到武館外,七拐八拐走進一間大煙檔。
無視了大煙檔里橫七豎八躺著的癮君子,蘇敬賢直接來到柜臺,抄起桌上的手搖電話撥通了尖沙咀警署的號碼。
“喂,小龍,我是蘇敬賢。知不知油麻地警署的電話號碼是幾多?”蘇敬賢和電話那邊警署的人說著話,回頭看了林志勇一眼,又沖柜臺里負責收錢的伙計揚了揚下巴。
林志勇會意笑笑,走進柜臺摟住那名伙計的肩膀,一邊將他往外拉一邊說道:“哥哥仔,差人做嘢,請先回避一下啦!”
大煙檔伙計被林志勇拉出柜臺,掃了一眼蘇敬賢腰間鼓起的手槍輪廓,語氣不耐道:“真是麻鬼煩,爽手點,不要打擾我做生意。”
林志勇笑呵呵遞了支煙給對方,帶著他來到煙檔門口站住腳步,確保蘇敬賢講電話的聲音不會被旁人聽去。
電話那頭,尖沙咀警署執勤的警員很快將油麻地警署的電話號碼告訴蘇敬賢,掛掉電話后,蘇敬賢又撥通了油麻地警署的電話號碼。
“喂,這里是油麻地警署,揾人還是報案呀?”電話那頭,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蘇敬賢將電話換到另一只手,倚在柜臺邊說道:“我是尖沙咀警署的代理探長蘇敬賢,麻煩你幫我找顏雄雄哥來聽電話,有緊要事。”
“好,請稍等。”或許是聽到蘇敬賢代理探長的身份,電話那邊的聲音稍稍提起幾分精神。
大概過了有一分鐘的時間,顏雄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帶著些許疑惑:“喂?阿賢,聽說你有事揾我?”
自從上次太平山腳下分別,這是蘇敬賢第二次聽到顏雄的聲音。
看了看四周,蘇敬賢稍稍壓低聲音:“雄哥,我現在在城寨,有事請你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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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麻地警署,顏雄緩緩放下手里的電話,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
襲擊劉昌華的最后一個刀手找到了,而且就在城寨里,全九龍有誰不知道我顏雄在城寨有頭有面,蘇敬賢現在是讓我幫手去城寨抓人?
去是一定要去的,誰都知道現在連鬼佬警司都在密切關注這件探長遇襲案,如果能幫忙緝拿真兇,就算升不了職,至少也能在檔案上記下濃厚的一筆,為將來的升遷打下基礎。
但是,要不要先通知自己的上司黎民佑?
跟在黎民佑手下做了多年的探目,顏雄很清楚自己上司賣李鉆核、獨吃自屙的性格,尤其對他這個‘潮州外人’更加如此,如果這次通知他,到時候在鬼佬警司面前述職,定然提都不會提到自己,而是將功勞全部攬在自己身上。
但是這么大的事如果不通知黎民佑,以后在警署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顏雄的手指輕輕叩響桌面,閉上雙眼,腦海中不斷閃過這些年的片段。
“阿雄,你放心跟住我,雖然你是潮州人,但是我絕對不會虧待你。”
“做的不錯,阿雄。你這次抓到失金案的主謀,我一定幫你在鬼佬面前請功,到時候升職宴可不要忘了請我呀!”
“哎!撲街鬼佬話你有社團背景,想升職恐怕有點難辦,不過你放心,下次我就算和鬼佬反面也舉薦你。”
“阿雄你放心養傷,犯人交給我來審,我不會搶你功勞的。”
一幕幕片段在顏雄腦海中飛快閃過,最后定格在不久前太平山腳下,呂樂那張桀驁的臉上。
“阿雄,我還是那句話,潮州人最憎食碗面反碗底的人,你明白的。如果想通了就回潮州警隊,你是個有本事的人,幫那幫東莞人做事,冇前途嘅。”
呼——
顏雄站在執勤室,長長的吐了口氣,眼中終于閃過一絲果斷。
抄起電話撥通了深水埗警署的電話,顏雄聲音平靜道:“喂,我是潮州人顏雄,麻煩你讓樂哥聽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