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杰華站在人群中，從進入秀水二中校園以后，他就一直在打量著這所高中。
學校比起他讀的初中要大了許多，操場很寬，雖然是同樣是鋪設的煤渣跑道，籃球場也是水泥的，但400米的橢圓形標準跑道，比他初中的那個200米的圓跑道看著要正規得多。
操場后面是六層樓的教學樓，在此時的秀水縣已經算是比較高的建筑，南北縱橫，教室看上去非常多，白色的瓷磚在陽光下似乎發著光一樣。
遠處操場邊的圍墻下，栽種著他叫不出名字的樹木，蔥蔥郁郁的，平添了幾分綠色的氣息。
“大蔫，我覺得二中還是挺好的嘛！”
張杰華打量著周遭的環境，突然開口和旁邊的一個人說道。
他之前從來沒有來過秀水二中，以前總是聽人說二中不怎么好，但自己過來親眼看到了，還是覺得很不錯。
“這幾年換校長后好起來的。”
在張杰華身邊，站著的是一個身高超過一米八五的高大少年，在南方小縣城，還有初三學生群體里，這樣的個頭還是比較引人注目的。兩人都是來自一個中學，雖然不同班，但也熟悉，站著一堆人里，下意識就湊在了一塊。聽到張杰華叫他大蔫也不生氣，掃了眼遠處的操場和教學，甕聲甕氣地問道。
“要是能來上高中就真不錯呢。”
“我也挺想來的。要花錢買分家里可沒錢！”
兩人都有些好奇地看著這所聽了很多次，但從未來過的中學，目光不時掃過一草一木，眼里有著那么幾分渴望。
像他們身邊很多人離開校園，放棄學業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大抵都是考不上。鄉鎮中學的教育條件差，然后從小受家庭和環境影響，也沒有什么好的學習習慣。再加上家人勸阻放棄，少年人按捺不住性子貪玩，被一些老師不喜懟上幾句傷了自尊心。要是真可以繼續上學，至少有一部分人，還是很愿意繼續讀下去。
“大家注意啦，我念到姓名的上前來測試。”
人群前方突然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了過來，在操場的跑道旁邊，站著的是一個戴著鴨舌帽，穿著白色運動服的女子正輕輕拍著手，吸引著眾人的注意力。
“這個是基礎的身體素質測試，兩人一組，沒叫到名字的在旁邊熱下身，把身體盡量活動開，不要緊張，每人有兩次機會。”
“大蔫，竟然是個女老師給我們測試？”
人群下面，張杰華看著那個女老師的，略有些驚訝，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女的體育老師。
“那是嚴老師，教體育很厲害的。”被稱作大蔫的男生似乎之前就有了解過，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甩了甩手臂，說話的聲音依舊帶著幾分低沉。
“你怎么知道的？”張杰華有些好奇。
“我堂姐在二中讀書，她說的。好像還新來了一個體校的教練，不過我不認識。”
“體校的教練？那豈不是帶運動員的？”張杰華聽著感覺好像有點厲害。
“是吧，我也不知道。”
正在兩人在下面小聲地討論著，那個站在前面的女老師突然開口喊道：“陽信中學，張杰華，高年奉，到你們了！”
“溫校，這來的人遠超過了我們預期啊！”
秀水二中大操場的主席臺上，宋曄春看著絡繹不絕從校門口進入學校的學生，臉上幾乎樂開了花。
在三月份確定下來組建校田徑隊，開始對各鄉鎮中學初三的學生招收體育特長生，各個中學的宣傳還是他去跑的，其中波折自不必細說，沒有什么事情一定都是順利的，但好在切切實實都做了下來。
“是啊！”溫同師微微探著脖子，看著從校門外走進來的初三學生們，神色也頗為振奮。
這次秀水二中開設了體育特長生招生，可以說是他在管理秀水二中上的一個重大改革舉措。
事情在做下去之前，他也不知成敗如何，但已經到了這份上，也硬生生讓他推動了下去。
“宋主任，我們食堂那邊中午有準備午餐了嗎？”
看著一些穿著還比較質樸的少年們，溫同師突然朝旁邊的宋曄春問道。
“有的，有的。今天早上我已經和食堂那邊有交代了，不管有沒有通過招生選拔，我們一頓免費的午餐還是供得起的。”
宋曄春笑著點點頭，要樹立一個新氣象，一些細節都會盡可能保證做到，也會做好。眼前這位溫校長無疑是有能力，也事無巨細的人物，和他共事，說好就真的是特別能出成績，不好的吧，就是想偷偷懶可不容易。
“那就好。”溫同師點了點頭，又看了看操場中間，除了學校能動用的體育老師，一些其他辦公室的人員也被他動員了起來。
“就是聶教練沒趕上時間，今天得嚴老師來挑大梁了。”宋曄春看著學校跑道前，嚴凝正在組織一組一組的學生，開始基礎的身體素質測試，笑著說道。
“聶教練啊……”溫同師微微搖頭笑了笑，“他現在心思可都在葉欽身上，不過他走之前已經說了，已經和嚴老師交代過了。”
宋曄春點了點頭，“以前學校也就是嚴老師在帶體育生，這個倒也不是什么問題。”
“不過，今年時間上還是倉促了點。”溫同師看了眼操場內有些亂的人群，“我們下次流程再改進一些，嗯，還有現在離中考的時間也沒多久了，要是明年的話，最好能夠放在三四月份，這樣學生們準備中考的時間也可以長一些。”
這次招生的人數不多，也就給了二十幾個名額，而且流程走的也有點類似于高校的體育生特招，先測試體育成績，然后中考滿足秀水二中招收的最低分數要求。
原本以為這次招生可能來的人不會太多，畢竟時間很緊，從三月份開始推動事情到現在，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很多方面都沒有發酵，在鄉鎮中學都沒有這個概念。
雖然之前已經拿到了很多學生的意向報名名單，但在真正來秀水二中參加體育測試前，誰也不好說，里面有沒有水分，那些報名的學生是不是突發奇想，到時候可能就不來了。
而真的看到今天的架勢，這個人數，溫同師那顆懸著的石頭才緩緩落地。
很多事情，盡管知道自己的出發點是好的，是正確的，但只有當你真正做下去，才知道有多難。
硬著頭皮要弄秀水二中田徑隊，硬著頭皮去跑關系折騰要招體育特長生，這背后哪少得了罵他溫同師窮折騰的人。
在這樣一所小縣城中學，大部分的老師領導們，哪個不希望過的是安安穩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就是他愛人，私下里也免不了要嘀咕幾句，偏你溫同師愛逞能，就愛特立獨行的耍這些花槍。老老實實當個校長不就好了，體育強校是什么鬼東西？
可當看到一大群來自鄉鎮的初三學生，真的出現在面前，真的愿意來參加體育特長生的測試，溫同師心生感嘆，心馳搖曳。
也許不是所有人的體育成績都能達標，不是所有人到時候文化課分數都夠，可哪怕只有一小部分，那他所做的就不是無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