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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三十八章:即皇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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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皇帝似是倦了,啟程擺駕回宮。

  方繼藩奉旨,只好尾隨而去。

  朱厚照人等,還需收拾這校場里的殘局。

  方繼藩跟著圣駕走了幾步,不放心,又回頭來拉著朱厚照低聲道:“殿下,我去去便回,切切不可濫殺,雖是亂賊,可好歹也是勞力,黃金洲最缺的,就是這樣的人才,他們一家老小,人口也不少……你小心收押著,等我回來處置,將來他們能送上船,臣請你吃一頓好的。”

  朱厚照眉毛一挑,沒出息的吸了吸鼻子道:“本宮要吃三十頓。”

  方繼藩:“……”

  這算不算趁火打劫?

  群臣們個個受了驚嚇,自是各自要回府,有人至今還驚魂未定,早沒心思管著國庫,常備軍的錢糧,還有這場叛亂所引發的問題了,于是紛紛擦身而過,朱厚照和方繼藩竊竊私語,就算傳到他們耳里,他們發現自己竟聽不甚懂。

  在這世上,不管什么年代,人力的資源是寶貴的,尤其是大明現今處于開拓期。

  黃金洲需要大量的人力,方繼藩在平叛之前,就已經將這些叛軍和他們的家眷們都給惦記上了。

  怕這些人以后會生亂子?

  畢竟是叛亂,罪無可赦,送去了黃金洲,也是為奴。

  方繼藩一點都不擔心這些人到了黃金洲之后會出搞出什么花樣,若是放在其他的封國,那些親王們怕還真不敢收留。

  可方繼藩不怕呀。

  大齊國和大魯國不但辟地數百里,且還占據五大湖最津要的位置,當然,這一點不重要,重要的是,因為土地肥沃,容納的人口也是不少,再加上這些年,方繼藩執著的遷徙人口,大量的匠人、士兵以及儒生、罪犯都送了去,當然……必不可少的是,這天底下姓方之人,也統統一并送走,方家的封地里,三十七八萬人口,其中姓方的,就占了一半以上。

  都是一家人,有了他們,自是成了封地中最中堅的力量,這些罪犯送了去,送去給人為奴,化整為零,誰還敢反?

  方繼藩保證不需自己親自動手,姓方的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他們。

  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哪,一個祖宗出來的,血脈相連,不會有錯的。

  方繼藩匆匆吩咐幾句,眼看圣駕要走遠了,又恐皇帝震怒,便再不敢耽誤,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

  弘治皇帝回到宮中,直接至崇文殿,此處,顯得安靜一些,弘治皇帝隨即坐下,蕭敬給他斟茶,弘治皇帝點點頭,輕輕的揮揮手,示意蕭敬也退下。

  蕭敬有些遲疑。

  今日陛下很奇怪,只呼喊方繼藩來,卻不知這是何意?

  蕭敬還是識趣的點了點頭,行了個禮,默默告退出去。

  于是這里,除了弘治皇帝外,就只有方繼藩一人了,這令入殿的方繼藩顯得很不自在。

  弘治皇帝卻是不急不躁,面容平靜的道:“坐。”

  方繼藩道:“謝陛下恩典。”

  說著,欠身坐下。

  弘治皇帝道:“太子……繼藩以為如何?”

  對于這個問題,方繼藩已經聽的耳朵都要出繭子了。

  方繼藩咳嗽一聲,就很順口的道:“太子殿下雄才大略,才質高妙,孝心可嘉……”

  弘治皇帝微微皺眉,忍不住道:“朕要聽的乃是實話。”

  方繼藩仰頭,看著弘治皇帝,臉上盡是真摯,道:“陛下,太子殿下說的……就是實話!”

  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苦笑:“朕知道你與他交好,親如兄弟。”

  方繼藩立馬就搖頭:“陛下,兒臣評價一個人,不論親疏,這一點,人所共知,比如兒臣就敢說,自己的大弟子歐陽志就是個蠢貨,兒臣的孫子劉瑾,是個狗東西!”

  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沉默片刻,終于又開口:“你認為……太子殿下將來可以做一個好皇帝嗎?”

  陛下突然問到了這個問題,令方繼藩心里咯噔一下,他似乎聽出了一些弦外之意,于是突然抬頭看了弘治皇帝一眼,頓時心亂如麻,因為這連方繼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憂。

  他深吸一口氣,從容道:“那要看好皇帝是如何定義了,皇帝的好壞,對于后世而言,是不斷變動的。”

  “噢?”弘治皇帝看著方繼藩,他似乎覺得,方繼藩總是會出一些驚人之語。

  “就說漢武皇帝。”方繼藩頓了頓道:“漢武皇帝痛擊匈奴,提拔衛霍這樣的當世名將,驅使他們,猶如駕馭鷹鹯。漢軍由此戰皋蘭,犁庭龍磧。以至中華疆盛,坐令夷狄衰弱,四方外臣,聽聞漢武之名,戰戰兢兢。可是……漢武皇帝的評價,難道是一成不變的嗎?兒臣倒也讀過一些史,學過一些詩詞,卻是發現,但凡是我中原倘若是太平時,百姓們安居樂業,于是儒者們便貶低漢武,說他是驕奢暴虐,更說他疲秏中土,事彼邊兵。日不暇給,人無聊生。人們將其視為虐民暴君。可后世的子孫們,到了亂世,胡人開始犯邊,天下開始不安,四方開始不寧,那時人心惶惶,百姓們誠惶誠恐,我中華子民,竟成兩腳羊時,人們便開始懷念起漢武的功績來,說他總攬英雄,駕御豪杰,威震百蠻,恢拓土疆!”

  “陛下,看,同樣的漢武皇帝,同樣的事跡,同樣的后世子孫,說起漢武皇帝時,或咬牙切齒,又或對其推崇備至,那么敢問,漢武皇帝,到底圣明不圣明呢?”

  弘治皇帝沉默了,他抿著唇,眉頭輕輕皺起,似乎認真的思量著方繼藩的話。

  “人都是賤骨頭。”方繼藩道:“都是善忘的啊,當安定的時候,他們覺得漢武皇帝這樣的人,妨礙了他們。可一旦天下分崩,異族侵門踏戶,到了那時,便又開始追思起漢武皇帝這樣的天子來,皇帝賢明與否,后來之人自有評價,至于他們說好說壞,當世之人,何必顧忌呢?兒臣在想,陛下可能要問的是,太子適合不適合克繼大統。若是陛下這樣問,兒臣的回答很簡單,當今天下,已到了求新求變之時,開弓沒有回頭箭,變則通,不變則死。太子殿下提倡新學,推行新政,成績是有目共睹的,他建新軍,誅逆賊,震懾四夷,這也是人所共知。他親力親為,提倡科學,使百業興盛。如此種種,還不足以證明太子殿下的能力了嗎?太子殿下早已長大成人,他有他的念頭和想法,可能……他想要締造的天下,和陛下所思的天下不同,可這又有什么關系呢?只要百姓們能夠安居樂業,只要邊境無人侵擾,那么……太子殿下,將來就會是一個合格的天子。”

  “兒臣乞用全家擔保,太子殿下若克繼大統,定是萬無一失。”

  弘治皇帝聽著方繼藩的這番話,又陷入了思索。

  如方繼藩所言,自己的這個兒子所想的……連弘治皇帝都看不懂。

  弘治皇帝的腦海里,浮現出太子的模樣,心里不禁一暖,他可能遙想起了那個乖巧的孩子,也可能想到那個漸漸變得叛逆的少年,想到那個總有驚人之語的青年……

  “他是朕的骨肉,朕本該最了解他,可實際上……”弘治皇帝搖頭道:“朕卻不如你。”

  方繼藩謙虛的道:“陛下,兒臣慚愧的很,兒臣其實所了解的也不多,很多時候也是跟不上殿下的節奏。”

  弘治皇帝微笑:“朕最信得過的便是你。你既敢用全家作保,那么……朕也就放心了。”

  方繼藩一愣,立即道:“陛下,這……這只是比喻,未必能作得數的,兒臣……兒臣的意思是……哎呀……兒臣……”

  這個話題頭痛了……方繼藩努力去抱著自己的腦殼……

  弘治皇帝道:“好啦,不要再抱自己的腦子了,你的腦子疼不疼,朕會不知?”

  方繼藩一臉慚愧:“陛下圣明,果然明察秋毫,一眼就看穿了兒臣的意圖,兒臣這區區的雕蟲小技,在高人之資的陛下面前,不啻是螢火之光,與皓月爭輝,不,兒臣絕沒有爭輝的意思,陛下乃是日月之光,兒臣……兒臣五體投地,心悅誠服。”

  弘治皇帝低頭呷了口茶,對于這樣的話,他早就習慣了,弘治皇帝等方繼藩嘮叨完了,方才道:“繼藩,這樣看來……太子若是登基,朕可高枕無憂是嗎?”

  這一句話,說的平靜,可是極認真。

  以至于方繼藩不禁疏神,詫異的看著弘治皇帝:“陛下……您的身子……”

  弘治皇帝搖頭:“朕的身體,倒是沒有什么大問題,只是……朕老啦,精力有所不濟,此次叛亂,令朕心有余悸,朕……終究不是什么明察秋毫,不是什么圣明的天子,否則……豈會有此不察?所以……朕……想傳位太子……令太子即皇帝位,你……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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